当小米与黑子享受着美好的烛光晚餐之际,她的爹娘却在经受着一轮又一轮的刺杀,邢西阳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即便他们身边有护卫以及侍女护着,可还是伤亡惨重,明明只有一个月的路程,如今硬是被逼的走了近一个半月。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丧尽天良,这样的刺杀,是想要逼死我们啊!”陈氏面对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原本的惊恐早已被麻木取代,这一路以来,倘若没有邢西阳的人暗中护着,她真的无法想象能不能走到西阳,由于此次拖得时间太久,军营那边更是派了五百人的队伍前来迎接,倘若没有他们的及时到达,这场厮杀之后,她真的无法想象,他们的人还能剩下几个。
“米家村逃过一劫,这次,他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他活一天,他们就存在危险的境地,是他,他也绝不能让他存活于世。
“你,你是说京城的他们?”陈氏心下一凛,语气一下子沉重下来。
邢西阳抚着胸口,惨白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除了他们,我邢西阳,还,咳咳咳,咳,从来,没有与谁交恶过。”
“咱们距离西阳大营还有十天的路程,那这么说,这一路,仍旧不会太平了?”陈氏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她看着邢西阳,眼底满是担忧之色:“你的身体不能再经受一点点的撕扯了,西阳,我们,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养伤?”
邢西阳一脸漠然的摇了摇头:“我现在身携要命,如今归营的日子一再延迟,已经违背了军人的职责,倘若再耽误下去,怕是会受到前所未有的质疑。”
“可是你的身体……。”陈氏的自然流露,让邢西阳心中一暖,他看着她,声音不自觉间轻柔了许多:“放心吧,已经有人来接我们了,这次对方倘若要对手,可得斟酌着来了。”
“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你若再耽搁下去,会出人命的!”陈氏眼眶红涩,声音哽咽,看向邢西阳的目光,是浓浓忧色。
“这点伤对于我们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以前,一根箭擦着我的心脏而过,那么严重的时候我的命都没被老天爷收走,咳咳咳……还有当年,脑袋砸的失了忆,如今不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放心吧,咳咳,我的命很大,死不了!”尽管邢西阳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陈氏却能深切的感受到他身体的虚弱,旧伤上叠加新伤,他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越想越难过的陈氏,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滚落:“对,对不起,我,我真的不该跟着你过来的,你,你若不是为了保护我,怎么可能受这么严重的内伤,对不起,呜呜,真的对不起!”
这下,邢西阳彻底的傻了眼,军营这么多年,他所面对的不是死亡就是厮杀,哪里见识过女人的眼泪攻势?即便是回京,面对那些个矫揉造作的女人,他也是有多远走多远。
陈素馨,是他曾经的妻,面对这张温柔娴静的脸,他的确狠不下那个心去拒绝她对他的好,明明分开了近十年,可是在他的内心,潜意识里,还是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在她的身上,他看不到那些京城贵女身上所有的骄纵气息,有的只是平等,是的,就只是平等。
许是在贵族圈待得久了,周围人的身上总是或多或少的带一些贵族圈中的尊卑嫡庶观念,他虽然不反对这样的观念,但是时间长了,也会产生麻木与厌恶,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能和你平等对话的人,自是很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轻松感,人与人相处就应该这样,舍去那些不必要的束缚,也不用活的那么累了。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福没享到,还不停的被人追杀,可也正因此,让他们不自觉间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不讨厌她,她对他有感情,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最起码的条件,他们已经具备,至于能不能回归到曾经伉俪情深的地步,他虽然不好保证,但也相信,时间会去证明一切。
这两个月来的相处,陈氏的将他照顾的很是周到,打心眼里,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所以当他面对她的眼泪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你在说些什么呢,这怎么又能怪你,我这是本来就有伤,倘若没有伤在身,别说保护你了,就是保护三四个这样的你,也是没有问题了,好了,别哭了,咳咳咳……。”
“你怎么样?没事吧?”邢西阳的剧烈咳嗽,让陈氏的心猛地一揪,赶忙去查看他的伤势,邢西阳见她终于收住了眼泪,只能软软的靠着身后的树干,有气无力道:“没,没事,只是刚刚扯动了伤口,休,休息一会儿,就,就好了,你,你别哭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好,好,我不哭,我不哭,不苦还不行吗?”陈氏看他一脸担心不似作假,知他是真心的在关心自己,她自是不忍心再给他添麻烦,默默的将水递给他:“先喝点水吧?”
邢西阳见她对红着眼睛,却没有再哭的架势,不由松了口气:“好,谢谢!”
“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谢谢,我,我不希望我们每天都这么客客气气的,你,明白吗?”陈氏,眼露愁绪的看着邢西阳,期间的复杂,即便邢西阳再迟钝,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好,我听你的。”听他这般,陈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属下王陵参见将军。”却在这时,前来迎接他的参领恭敬的上前向他行军礼。
“起来吧,在外面,无需这么客气。”邢西阳的声音维系他惯有的冷漠作风,真要说起来,他在军队里的性子倒是和黑子有很多的共同点。
“收拾的怎么样了?”邢西阳扫了眼扔在打扫战场的士兵,看向这位叫做王陵的参领。
“回将军的话,半个时辰后可以出发,请问将军还有没有需要示下的地方?”邢西阳微微颔首,“不用了,你们的速度很快,半个时辰后,就准时准点的出发吧!”
“可是将军的伤势不轻……。”王陵眼底满是关切之意。
“不妨事,到下一个城镇再重新上药即可,我还能挨得住,时间,所剩不多了,赶紧处理妥当出发吧!”
“是,属下会尽快安排妥当。”王陵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微微颔首后,带着他的部下快速的打扫战场去了,如若不是担心后面还有更多的伏击,他完全可以先派部分人保护将军先行,可如今这情况,他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那些杀手,招招置人于死地,王陵也就好奇了,什么人这么不要命,居然敢袭击朝廷从一品大员?
这眼看又要赶路,陈氏一脸无奈的将小米给她的伤药拿了出来,“咱们时间紧迫,我先将你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吧,等到下一个城镇,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由于刚刚的扯动,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势,又撕裂开来,看他强自忍耐的样子,陈氏的心里很是难过。
“也好。”陈氏的好意,邢西阳倒是没有拒绝。
“你们去将咱们马车上的那些水瓶子拿过来。”走之前,她家丫头给了她好多瓶瓶罐罐,其中就有一些特殊处理过的水,那些水用来清洗伤口的话,能够起到消毒的作用,一点也不刺激皮肤,非常的好用,本来她家丫头也准备了他们喝的量,可陈氏却不舍得用,全都给了邢西阳这个重伤患者。
“是,夫人。”这两个会武的丫头,这段日子可是没少出力,陈氏也是越发的喜欢她们,倘若没有她们的保护,她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用匕首划开邢西阳的伤口时,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睛:“好,好多的血啊,你,你怎么就不吭一声啊?”
邢西阳苦笑着看向她:“素素,没事的。”素素,这还是陈氏强制要求他改变呼唤的方式,要知道,那连名带姓的叫法,真的让她很不适应。
刚开始的时候,他同样别扭这样的称呼,后来,叫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的熟悉了。
邢西阳不知道的是,曾经的米刚,也是这般的叫她,他没有叫她素馨,馨儿,而是叫了素素,这就足矣说明,有些记忆,无论经过怎样的变迁,都会潜移默化的延伸过来。
当灵泉水拿过来的时候,陈氏从另外一个瓶子里拿出一个夹子和棉签,沾了些许的灵泉水,开始小心又仔细的擦洗他的伤口,一边擦,一边小声的嘟囔着:“这旧伤还没有好,新伤又层出不穷的冒出来,这些丧天良的人,早晚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两人不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可是能让陈氏说出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邢西阳无奈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能被人如此的记挂在心上,这种感觉,好像还真不赖。
凌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刮着他们的脸颊,邢西阳由于要上药,穿的极为的单薄,鼻子一痒,一个‘阿嚏’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打了出来,喷了陈氏一脸倒是其次,关键陈氏拿着夹子的手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他给撞上了,当即那血就呲呲的冒了出来,惊得陈氏瞳孔猛地一缩:“哎呀不好,又流血了,快,快拿止血散,快,黑色瓶子里的,快点,天,你,你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啊啊,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吗?打个喷嚏不会动作小一点吗?你看看,这血又流这么多?你的血是不要钱还是咋?”
随着陈氏的唠叨,邢西阳闭嘴了嘴巴,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说话,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干脆用沉默代替,果然,不多大一会儿,眼前女人的注意力便再度集中到了他的伤口上,刚刚的小插曲,也仅是让她有了一霎的慌乱,便很快镇定下来,这女人的心,真的很难捉摸啊!
虽然周遭的血腥味儿很是浓重,但随着她的靠近,他还是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特有的桂花馨香味儿,不同于那些浓烈的脂粉味儿,这种味道很淡,淡的几乎闻不到,却让闻得人心旷神怡,很清新。
一如她的人一样,淡雅清新,她,很适合这个味道的香料。
邢西阳不知道的是,陈氏所用的香料,不是一般的香料,而是用灵泉水外加空间出品的桂花以及多种珍贵原料做成的面霜,以及洗发露,陈氏独爱桂花的特别味道,所以小米单独为她制作了这个味道的保养品,全天下怕是只有她这独一份了,自是特别的存在。
别看这种味道淡,但味道却异常的持久,尤其是加入了灵泉水的,更能最大程度的保湿,较之现代的名牌化妆品,那是一点也不逊色,甚至于更胜一筹,因为,它天然无污染,不伤肌肤,陈氏与秦氏,非常喜欢,而小米也打算有机会的话,将大批量的进行生产,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当陈氏这边包扎好之后,王陵那边也收拾妥当,于是一行人又再度上了路,经过这么多次的暗杀,所有人都紧绷起神经,准备随时战斗。
殊不知,接连数次的刺杀,已经让米原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癫狂境地,当失败一次次传到他的手里时,他的恐惧感与日俱增,因为,一旦邢西阳进入西阳大营,那么想要再刺杀,怕是比登天还要难,怎么办?
因为对付邢西阳,已经让他不惜放弃了米家长房这颗弃子,就连他们的逃跑,他也未能及时的反应过来,毕竟,对比那些乌合之众,邢西阳这边才是苦难重重。
米家村这次围剿,他至今都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虽然米家村已经覆灭,可谁知道那下面到底有没有人,一千个杀手,竟然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这并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也正因为此,他才怀疑,米家村的村民,到底有没有被埋在那下面。
可问题又来了,如若他们没有成功,那,那些炸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当初他派发这个任务的时候,的确交代要以这样的方式毁灭了米家村,事实上,最后也的确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可是一千个人的血盟成员,居然没有一个逃出来?
绕来绕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让米原风又是怀疑,又是肯定,以至于最后,他索性放弃了这个点的揣摩,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对付邢西阳身上。
他觉得,邢西阳一家既然能活着走出米家村,那么米家村发生的一切,他定然是知道的,所以,擒贼先擒王,抓住了源头,才有可能抽丝剥茧,找到他想知道的线索。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不管是邢西阳,还是米勇,都不是容易对付的,邢西阳那里不容易攻破,他早已有心理准备,毕竟,对方是西阳大军的将军,可这米勇,区区一个武状元,竟然能躲得过他安排的数次暗杀,这,就不太正常了吧?
他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在京城,根本没有任何的根基可言,那么,他又是凭什么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暗杀呢?
米原风很愁苦,他发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难以控制,这邢西阳、米勇不好对付也就罢了,可这米小米,什么时候又和北原大军的黑子扯上了关系?每日形影不离也就罢了,这丫头甚至还整日整日的待在营地里,他的人,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难道,他们这一家子就没有弱点?
他不信,他一定要拿下这一家子,他们一个也别想活,因为,一旦他松口,将来等待他的,将会是更加惨烈的反攻,所以,他一点也不能松懈。
虽然他手中有调集侯府所有力量的令牌,可有些力量,却也必须知会那些老家伙,否则,一旦闹开,他将来也是麻烦,怎么办?怎么办呢?
只要一想到前方困难重重,米原风就一脸的暴躁,爹爹靠不住,老大老二也帮不上忙,连唯一的妹妹,也整日流连于各种贵族场合,现在这个家,都只是他一个人再支撑着,即便米原风再厉害,再强势,这么多年的辛劳,也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他甚至不知道,一旦他公开秘密,他那些不靠谱的家人会不会让他们死的更加彻底,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将秘密公开。
这也就意味着,未来,他还要承担更多的艰难险阻,这样的重压力之下,米原风痛苦的将手插入到他的墨发中,将头埋首在自己的双膝间,久久不愿抬起头来面对这个,在他看来,极为不公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命运一定要掌握在别人的身上?如果能够选择出身,谁愿意假冒别人?米王氏,这个蠢笨如猪的死老太婆,等他解决完这边的事,一定要将她千刀外剐方能泄他心头只恨,如若不是他,他何至于这般的被动?
可恶!
米原风一拳头砸在坚硬的地板上,目赤欲裂的眼底,丝丝红痕,看的人触目惊心!
想到接下来春年一过,接踵而至的三四桩婚事,米原风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的绝望过,怎么办?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李源看着这样痛苦的米原风,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作为他娘亲陪嫁的老人,他是除了侯爷之外,唯一的知情者,而也只有他明白他家少爷的痛苦,即便少爷的身份是假的,可,他却是夫人如假包换的至亲血脉,就凭这个,他也必须一帮到底,尽管这是个错误的开始,可是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少爷,您不能再这样硬抗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您就算不是过度劳累,也会露出破绽,到了那个时候,可是会闹到满盘皆输的地步啊!”
李源苦口婆心的劝说,让米原风一脸绝望的抬起头:“李叔,你难道就不恨我吗?当年若不是我任性,又怎会将您扁到定远县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少爷,您怎么又提这件事了?这不已经是过去式了?还提这个做什么?咱们要朝前看啊,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将这件事告知您的外祖父啊,您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再这般下去,您会崩溃的,崩溃的啊!”
“外祖父?呵呵,李叔,您难道不知道,自打我娘死了之后,外祖父一家,就断了与我们的联系吗?”
“可如今都火烧眉毛了,那些所谓的成见,早就该放下了不是吗?您可是他们最爱嫡女的唯一子嗣啊,以老国公对夫人的关爱程度,是绝对不会至您于危险不顾的!”
“李叔,话是这么说,可,可我们如今要做的事,那可是诛九族的,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会连累外祖家,外祖家不知道也就罢了,如果他们知道了,将来岂不是……,不,我不能这么做,我爹爹已经对不起他们了,我若是再连累他们,我将来还要怎么面对我娘亲,不,不行,再想想,再想想,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