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气弥漫,榻上的江雁回却说起了胡话。
萧培陵守在一旁,神色焦虑,一旁的村妇走上前来,递上来一碗水:“郎君莫要着急,我们这位草先生别的病可能看不了,但是风寒肚子痛什么的,还是能看的,等退烧药喝下去,小娘子的高烧肯定能退!”
萧培陵接过水,却没自己喝,而是搀扶起昏迷的江雁回给她喂水。
村妇盯着江雁回看了片刻,又看向萧培陵,忍不住道:“这城里的人就是不一样,长得都跟天仙似的,真好看!小郎君,这小娘子是你什么人啊?看你那么紧张她,难不成她是你夫人?”
萧培陵抬起头来,丢给她一锭银子:“不该问的别问,等她退烧了,我们就走!”
“是是!”
村妇拿着银子,快速地出去了。
“爹、爹爹……孩子……”
江雁回细碎地说着胡话。
萧培陵听不太清,只轻声安慰她:“雁回,等你烧退了,我便带你回金陵,若是司礼监的人真要为难你,我便带你去找皇上,当着他的面问问沈焕,为何司礼监的人要杀你!”
眉眼渗出几分厉色,门口,草医端着药碗进来:“药好了,郎君,现在就给小娘子喂下吧!”
萧培陵朝那人看过去,只见得那草医的视线使劲往床上打转,一双眼睛泛着污浊的光,看得人生厌。
萧培陵拦在他面前:“我来就好,你下去吧,有事我再唤你。”
草医应了句是,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长得可真好看啊……”
萧培陵等他出去了,这才入内,扶起江雁回喂她喝药。
昏迷中的江雁回皱起眉头,使劲闪躲,萧培陵见状只能低声诱哄:“雁回,喝了药烧就能退了,乖!喝了就好了!”
也不知道江雁回是不是听到了,竟然真的喝了下去。
一刻钟之后,原本昏睡的江雁回忽然有了动静,她的额头开始出汗,整个人似乎睡得不安稳,像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一旁的萧培陵见状,有些忧心:“那草医呢?让他再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郎君莫急,这是退烧药,想要退烧就得发汗!这情况我见多了!小娘子这是正退烧呢,等烧退了就好了!”
妇人拿了手帕给江雁回擦汗。
可江雁回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不多时便汗湿了头发,妇人略略心惊,一边擦着一边道:“小娘子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这烧眼看着是下去了一些,怎么好像越来越难受了?”
萧培陵听见这话,由不得看向江雁回,这一看便发觉她脸色发白,头上的汗珠大颗往外渗,根本不像是退烧的样子。
他心头不知为何掠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上前,摸向江雁回的头。
她的额头凉得跟冰似的,脸色一片雪白。
“雁回?雁回!”
萧培陵喊她。
江雁回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紧锁,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心下越发不安,伸出手来便掐向江雁回的人中。
片刻的死寂过后,是江雁回睁大双眼大口的呼吸声。
萧培陵一喜,扶住她道:“你终于醒了!可好些了?哪里难受?”
可江雁回才一醒,整个人就不对劲了,蹙起眉头抚向肚子,一脸难受的表情:“疼……好疼!”
“哪里疼?”萧培陵惊到了,仔细看她,江雁回忽然猛地扣紧了他的手臂,表情痛苦之极:“肚子,肚子好痛……培陵,我的肚子好痛!”
“肚子?”萧培陵一怔,猛然掀开她身上的被褥。
可当被褥掀开,触目是江雁回身下鲜红的血迹,萧培陵整个人都呆掉了:“你……”
“哎呀!小娘子这……这是小产了啊,郎君,小娘子怀孕了,你怎么也不说啊!坏事了!坏事了!草先生?草先生!!”
村妇急急出去找草医,萧培陵整个人僵在那里,犹如石化。
“怎么会……”
江雁回紧紧扣着他的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培陵,我痛……好痛!”
“痛……草医,草医!”萧培陵猛然大叫!
草医颤抖着身体进来,当看见江雁回身下的血迹,整个人都惊呆了,哆哆嗦嗦:“郎……郎君,你也没说小娘子怀孕啊,这事不怪我,是你说开一贴退烧药的……”
“药是你开的,她若出事,我要你的命,还不给我看看!”
草医一哆嗦,就差跪地上了,扑着上前去把江雁回的脉。
“这……这我也不会医啊!”草医丢开江雁回的手,直接给萧培陵跪下了,“郎君,这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你要想保住这位姑娘的性命,还是趁早找大夫吧,对!这里不远的山上,是个山庄,那里是大户人家住的,肯定有大夫,要不然你去那里碰碰运气?”
萧培陵咬了咬牙,看怀里的江雁回痛得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蓦然看向那村妇道:“你在这里看好她,我去找大夫!记住,她若少了一根汗毛,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村妇吓得双腿直哆嗦,只能连连应下:“是,是……”
然而萧培陵才冲出屋,便见大批人马从院子外面涌了进来,为首一人一身黑色蟒袍,风扑尘尘,不是沈焕又是谁。
他看见萧培陵,眼底顷刻阴冷下来,正要问话,萧培陵却急道:“掌印,快找大夫,雁回小产了!”
沈焕脸色一变,等萧培陵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身侧一道劲风闪过,眼前已经没有了沈焕的身影。
“雁回?雁回?!”沈焕扶起痛得意识迷离的江雁回,眼底满是惊慌,“你怎么了?”
“沈焕……”江雁回紧紧抓住他的手,“孩子……救孩子!”
沈焕看向她身下,那里的血好似决堤一般,染红了床单。
“谢丛!”他朝着门外大喊一声。
谢丛已经提了药箱进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床边。
他抓住江雁回的手诊脉,面如死灰一般:“她怎么了?”
问的是一片的村妇。
村妇哆哆嗦嗦:“我们不知道她怀了孕,她发着高烧,我们就……就给她喂了退烧药!”
“你们给她喂退烧药!”谢丛快被他们蠢哭了,“药方呢?药方!”
“在这儿!”
草医哆嗦着从怀里摸出药方递了过去。
谢丛看清药方上的用药,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这哪里是什么退烧药,分明是落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