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春日悄然过去。
天一点点热起来的时候,江雁回整日燥热得睡不着觉,非得在府里支棱起一个戏台子,听着小曲儿方能入眠。
唱戏的是琼华楼里一个清倌儿,名唤阮玉,软软糯糯的嗓音是标准的金陵腔,听得人身心舒畅,飘飘欲仙,江雁回每回甚至还要配上几杯小酒,留着点微醺的感觉,再甜甜进入梦乡。
这日,她刚听完了曲子,踩着曲子里的节拍回屋睡觉,恰巧遇上了晚归的沈焕。
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据说是春雨绵绵了太久,让南方起了水患,刚种下的农作物伤了不少,朝廷忙着派人治理,一连去了数拨人,非但没有解决问题,还惹出祸事,伤了人命,因而司礼监这边将事情看得重,沈焕就数日没有回来。
距离上一次他回府,已经有三天了。
江雁回远远看见他和玄霆一起回来,便站在竹园旁边等他,等到他走近了,才仔细瞧了瞧他的脸道:“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她半边身子依在明月身上,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分明是不太清醒的模样,沈焕看向一旁的明月,后者小声解释:“夫人刚听完小曲,喝了点酒。”
沈焕伸出手把她扶了过来。
江雁回有些站立不稳,却执拗推开他:“我没醉,不用人扶!”
沈焕揽着她的腰:“站都站不稳了,还说没醉!”
前一世,江雁回留恋勾栏瓦肆练就了一身好酒量,这一世却不行,她前十几年过的都是大家闺秀的生活,滴酒不沾,因此到现在还是一杯倒的酒量,这会儿看似醉醺醺,只怕连一杯酒都没满。
沈焕把她抱起来,吩咐明月:“备水。”
明月连忙应下,快跑着先回了微安居,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热水已经备好了。
沈焕把江雁回丢进热水里,让她醒醒酒。
江雁回被水流一惊,刚才还有点晕的脑袋立刻清醒了,她盯着宽衣解带的沈焕:“听说你们司礼监新调进了几位女司?做的都是你的副手?”
沈焕蹲下身来帮她脱衣服:“不算新调,原本就是半月阁的人,因为玄尤死后,一直没有替补,最近才让她补上去。”
“漂亮吗?”江雁回凑近了他。
沈焕看她一眼:“没你漂亮。”
江雁回低笑了一声,靠着浴桶:“撒谎!我可听说,那位女司生得倾国倾城,比傅雨薇都美!”
沈焕看着她,不说话,表情却分明不悦。
江雁回伸出手来,把他拉进浴桶,这才靠近了过去:“好了,不取笑你了,看在你今日没把那位新上任的女司带在身边的份儿上,放过你!”
女司上任,坐的是玄尤的职位,依照惯例,应该成为他的下手,跟随他左右,取代玄霆的位置。
毕竟玄霆只是他的护卫,算不上助手。
但沈焕不带女司回府,其中缘由,江雁回是猜得出来的。
大约是顾及她?
这半个月,沈封尘不断地插手司礼监的事情,还使劲往沈焕身边塞女人,之前是塞小妾,被沈焕拒绝之后,现在改为调任女子了,不是江念回的功劳,便是江念回的事件上,因为她的得罪引起了沈封尘的不满。
但碍于沈焕三番两次请罪,沈封尘不好明着刁难她,便试图找几个女人来替代江雁回的身份。
这不,总算是成功往沈焕身边塞了个女随侍,而且是年轻貌美又能干的那种,偏偏江雁回今天才知道消息,偏偏那女子上任的那一天,恰巧就是沈焕没回来的那天。
也就是说,他在司礼监忙活的这三天,都有那个女下手陪在身边。
同沈焕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样,她的眼里同样容不进沙子,他既然是她的人,那便只能忠诚于她,因而这一刻,江雁回心里是有情绪的。
掬起一捧水,洒在男人的颈脖上,看着水滴从他凸起的喉结滑过,江雁回低下头来,亲上他的喉结。
带着一丝占有性,她惩罚地咬上他的颈脖,疼痛使得男人发出细微的哼声,江雁回直接伸出手来,探入水中。
沈焕整个身子都僵了僵,垂下眸来看她,眼底如泼墨一般。
江雁回朝他一笑。
“你说,你努力了这么久,我都没有怀上身孕,到底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
沈焕不答话,只是额上冒出青筋。
江雁回便又笑:“你确定……你没有受过什么别的宫刑?比如……吃了什么毒药之类的……”
“……没有!”沈焕几乎是恶狠狠地答着,“专心点!”
入夜之后,天总算是凉快了一些。
江雁回的酒气终于是散了个干净,看身侧男人睡得正沉,忍不住地盯着他脸瞧。
月光清冷地落在室内,并不明朗,借着月光,她只能看清男人的轮廓,但记忆中,她鲜少见沈焕睡得这么沉。
熟睡的郎君,眉心是拧着的,似有化解不了的心事。
江雁回伸手在他眉心轻轻抚过,他的眉头这才舒展。
黑暗中,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来抱了江雁回,鼻息紧紧贴在她的耳廓边,整个人几乎是蜷缩的,好似她才是他睡梦中攀附的希望。
江雁回被他勒得难受,尝试着想出去,却不得其法,最后只能并不舒服地受了。
次日一早,沈焕盯着怀里熟睡的江雁回,似有些诧异自己竟抱了她一晚。
但诧异过后,心头却无比地安实,昨晚那一觉睡得尤为的沉,大约得意于她的功劳!
沉眸盯着江雁回看了许久,他低下头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去。
江雁回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明月轻笑着进来服侍她起身:“方管事早上来过了!”
“呀!”江雁回扶着泛痛的脑袋,“我竟把这事给忘了,他是不是等很久了?”
每五日,方管事会向她汇报一些内务,今日正好是新的第五日,江雁回往常都起得早,也就是沈焕不知节制的时候,才会晚起。
明月笑道:“奴婢想着,夫人一时片刻醒不了,便私自改到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