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江雁回的病情虽然有所缓解,可仍旧发着烧。
谢御医一整个上午都紧皱着眉头,亲自熬了药送进屋来。
江雁回趁着丫鬟出去的空档将喝了一半的药倒进花盆里,而后让巧姝拿着空碗出去。
药肯定是要喝的,不然只会叫谢御医看出来。
但药又不可全喝,这样才能让病情反反复复,好得慢。
第二天江雁回仍旧持续发热,沈焕来她这边时,直接冲着谢御医发起了脾气。
看着谢御医一言不发抓药煎药,江雁回心中难掩愧疚,拉着沈焕:“是我自己的身体问题,不怪谢御医,他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
之前谢御医亲自给江尚中调理身体,江雁回对他是心存感激的。
沈焕阴寒着脸:“身为御医,医不好病就是他的失职!”
“可他只是御医,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病都药到病除!”江雁回放软了声音,“别生气了,你这么气着,谢御医更加不敢好好医我了!”
江雁回的病直接持续了半个月。
虽然不再发烧了,可咳嗽一直未停,这天早上甚至咳出了血丝。
这可把巧姝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找来了谢御医。
谢御医最近都在宫里当值,前一次来掌印府还是三日前,他给江雁回诊断过病情,又开了止咳的药方,却没想到三日后再来,江雁回的病情不仅没有缓解,好像还更严重了!
“夫人除了咳嗽不止之外,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在给江雁回把过脉后,谢御医询问病情。
江雁回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怎么会没什么!夫人都咳得整夜睡不着觉,白天也不肯出去晒晒太阳,整日闷在着屋子里,都快长毛了,病怎么可能好!”巧姝在一旁插嘴,“谢御医,你是大夫,你就劝劝夫人吧,再这么待下去,夫人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谢御医沉默了片刻,看向江雁回:“巧姝姑娘的话没错,夫人应该去外面坐坐,多晒晒太阳,这样对病情有益!”
江雁回掩唇咳了两声,缓过气来的时候,语气虚弱道:“在屋里还是在外面又有什么分别?”
她有些憧憬地看向窗外院子里的光秃秃的树枝,“上回去宫里的时候,看见金陵城的柳树都抽芽了,谢御医,你整日从宫中往返掌印府,外面路边的柳叶可绿了?”
谢御医眸光闪了闪,“官道两旁的柳树已柳叶成枝。”
江雁回仿佛想象出了春天柳树成荫的景象,眼底充满向往:“那可真是好啊!”
谢御医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提起药箱走了出去。
他去抓药煎药了。
很快,煎好的药被送进了屋,江雁回抱着暖炉坐在窗口下面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的风景,看见谢御医亲自端药进来,急忙让巧姝去接。
“怎么能麻烦谢御医亲自送药,这些交给下人做便好!”
她声音温温细细的,像是没有力气,又像是从来都如此。
谢御医想起了从前那个在江府时的江雁回,每回问起江尚中的病情,她故作坚强的样子总是让人格外记忆尤深。
如今,故作坚强的源头没了,她自己也病了。
沈焕听见门口传来谢丛到访的声音时是有些意外的。
谢丛不好好待在宫里,来司礼监做什么?
然而他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谢丛气冲冲跑进来,将一块绣帕丢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怒道:“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素白的绣帕躺在他桌子上,边缘有一只南飞的大雁。
是江雁回的手帕。
屋子里的下人吓得变了脸色,什么时候,谢御医都敢这么跟掌印发脾气了?!
沈焕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而后拿起手帕看向谢丛:“你发什么疯?拿她的帕子来做什么?!”
“做什么?自己打开看!”
沈焕依言打开帕子,便看见素白之中那团发黑的血迹,顿时愣了愣。
“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千方百计把人家弄到身边,就是这么对人家的?沈焕,我还真搞不懂你?难道你的目的就是非要把人往死里折腾才罢休?”
沈焕捏着手帕,脸色阴寒:“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还看不懂吗?你夫人的帕子!你夫人的血!”
“我当然知道这是她的血,我问你这上面为何会有她的血!”沈焕阴沉着脸,捏着帕子的手已经起了青筋。
谢丛冷笑一声:“自然是咳的,你夫人风寒未愈,抑郁成疾,就在今天早上,咯血了!”
沈焕蓦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
谢丛在身后奚落道:“现在知道急了?关人家姑娘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急?多好一姑娘,刚刚死了父母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你囚禁起来折腾,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你这样的折磨,沈焕,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爹可是得血痨死的,血痨可是有传染性的,她照顾她爹那么久,难保没有被传染上,如果真的因为抑郁成疾患上血痨,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闭嘴!叫你医个人,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沈焕立在门口,满脸阴鸷。
谢丛亦没给他好脸色:“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我谢丛医人没错,但我绝不医死人,你如果从一开始就没盼着人姑娘好,就别找我来医她!”
他说罢,背着药箱,大步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做什么!”被沈焕拉住,谢丛急了眼色。
“从今天起,你给我住在掌印府,江雁回的病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走!”沈焕说着,便连拖带拽将他往外拉。
“不是……你这人有病吧?沈焕,你松开!掌印,松手,松手,这许多人看着呢……沈焕!”
被再拖到掌印府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江雁回喝完药已经睡下,巧姝看见沈焕回来分明是诧异的,急忙请礼道:“夫人不知道掌印要来,喝完药后便歇下了,可需要奴婢现在去唤醒夫人?”
沈焕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等巧姝离去,他这才迈步进了里屋。
不过只有五天没回来,可江雁回又变了个样子,这一回,却不是消瘦那么简单,而是整个人的面色发出病态的白皙,眼睛底下的乌青也显而易见。
沈焕伸出手来去替她掖被子,却发觉她手里好像抓了什么东西。
等将她掌心的东西拿出来,他才发觉那是一块带了血的手帕。
沈焕突然就烦躁起来,火急火燎出了房间,然后把院子里的谢丛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