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源忽然大喝一声,猛的跃起。他跪在地上,董卓却站在当面,这一下变起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那知他刚弹起的一瞬,吕布一步跨出,一把抓住他手腕,发力一拖,这崔源禁不起吕布的神力,被一下拽住,像只破布袋一般被掼在地上。
待爬起时脸上都已被地上的石子擦伤,他伸手拔剑似待再战,边上的牛辅反应过来,猛地冲上,一刀砍出。这一刀正砍在他的右肩,那剑只拔出一半,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牛辅收了刀,又是一刀砍出。他平时鲜少动手,杀个人也拖拖拉拉,那崔源中了两刀,全身鲜血淋淋,倒在地上仍是不死,诅咒道:“董贼,你这狗贼,私掘先皇陵寝,犯了大逆,有损阴德,必如伍员项羽一般,不得好死。”
他口里的伍员,是指伍子胥。伍子胥本为楚国人,一家因遭谗言,惨被楚王灭门。后来他逃至吴国,辅佐吴君攻进楚都,一雪家恨。更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其后,因与吴君意见相左,惨遭杀害。
至于项羽,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楚霸王了。攻进咸阳时,项羽因为手上缺乏铁器,就跑到秦王陵去“借”了些兵器来应急。不但挖了秦始皇的坟,还把兵马俑的一些兵器也顺来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兵马俑,很多都是“素人”,一身“皇帝的新装”,多是我们霸王的杰作。
至于项羽的下场,比伍子胥还惨,生生拥有大好优势,被刘邦绝境翻盘,最后落个乌江自刎的下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可悲可叹。
听着崔源这恶毒的诅咒,刘毅心头也有些发寒。历史上,想着历史上有过盗墓记录的,还真没几人有好下场。难道这真是所谓的“苍天好轮回天道饶过谁”么?
他正想着,崔源突的暴喝:“要杀便杀!”他血流如注,全身几如血人,许是回光返照,此时突的跃起。猛的一下拔出剑来,身子一长,再次向董卓扑去。
牛辅吓了一跳,要他趁火打劫可以,真要遇见突发情况,就成了睁眼瞎。一时间手忙脚乱,只是喝道:“主公小心。”
危机中,吕布一步跨出,手中画戟斜斜送出,“噗”一声,崔源临死一扑,正撞在戟尖上,他嘴角都流出血来,兀自睁大双眼,满面不甘。
董卓看了崔源的尸体一眼:“哼,冥顽不灵,该死。”
他看了看另外那些茂陵卫,喝道:“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那些茂陵卫现在全被控制了,一听董卓如此说,个个破口大骂,挣扎着想起。边上的张温终于忍不住了:“仲颖,你别这样,杀孽太重,对你可不好。”
董卓转过头,冷冷的望着张温,边上牛辅大声道:“放肆,你这老头好生无礼,相国的字也是你叫的么?”
张温呆了一呆。似也没料到牛辅会如此不客气,他旁边有个副将模样的人怒斥道:“你才放肆,卫尉和相国说话,那有你这家伙什么事,闭嘴。”
张温曾是董卓上级,官至太尉,此次回京,董卓怕他在朝堂上影响太大,只给了个卫尉给他。可即算如此,也是九卿之一,不是谁都能随意斥责的。
牛辅平素骄横惯了,那管你三公九卿。在京都,董卓天下第一,他牛辅就是天下第二。几曾受过这等鸟气,被这个副将呵斥得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当即大怒。
双方相距本就不远,他手中的长刀尚未收回,一个大步跨出:“你想死,老子成全你。”
手中刀直奔那副将的面门。那副将一楞,但他动作更快。一个箭步踏出,护在张温身前,右手一托,以虎口刁向牛辅手腕。
看这人的手法,显然也是个身经百战的主,而牛辅仅是个花架子,如何挡得住,手腕被这人拿住朝上一托,这一刀自然砍不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一把拿住手腕,确实丢人。牛辅怒火攻心,骂了句:“狗东西。”左手捏了个拳,一拳朝这人面门捣来。
只是牛辅现在右手被制,左拳递过去也轻飘飘的,中间更是空门大露。刘毅看着,都有一百个办法制服他。这副将闪过了牛辅一拳,面现不耐,他右手成拳,正想给牛辅来下狠的。张温喝道:“伍孚,你给我住手。”
看来,这个副将叫伍孚了。
听得张温呵斥,伍孚悻悻的住了手。扫了董卓这边一眼后,一把放开了牛辅。
这伍孚很是瘦削,颧骨也有些高,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刘毅虽未被他直视,但扔感觉心头有些发寒。
张温人如其名,人生得有些矮胖,看起来一团和气,让人如沐春风。这伍孚就像那阳光下的一抹阴冷,两人站在一起,颇有些格格不入。
喝退了伍孚,张温望向了董卓。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没再直呼董卓的字:“相国,私掘皇陵干系太大。绝不是触犯天威这么简单。不但有损阴德,百年之后,史家提起,更有损相国威名,还望三思。”
董卓望向了张温,语气还算温和:“这些东西,我岂会不懂?可你知道么?洛阳一把大火,早把国库烧了个精光。京兆伊的府库,顶多撑到这个月末。而各地又收不上税。要是不掘皇陵,那来的钱发俸?没有钱的话,你们谁会给我董卓卖命?“
张温有些恼怒,大声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没俸,为了天下黎庶。我张伯慎也不会轻易言退。更不会要这帝陵的钱,太损阴德。”
董卓“呵呵”一笑:“伯慎先生说得轻松,但世俗人儿,那能个个如你。昔孝灵皇帝在时,你能豪掷百万买个太尉。自然看不上这点零碎了。”
汉灵帝在位时,卖官鬻爵之风盛行,除了刘虞等极个别的外,其余人等要想做官,只能用钱来换。张温为了当上太尉之职,曾上供百万给灵帝,这成为士林间的一则笑谈,张温也认为这是人生一桩污点,一直羞于提起。此时董卓揭开了遮羞布,顿令他张口结舌,无言反驳。
不过,能拿出百万钱来买官位,身家怎么也不会太差,董卓此时提起,倒不光是为了落张温面子。
董卓深深的望了张温一眼:“伯慎先生,咱家敬你重你,是昔日你对我有情,我董卓也记得。调你来长安,是想让你帮我,而非唱反调。知道么?”
见张温面青面黑,仍是不发一言,董卓才转过头来,看向了刘毅:“兴汉,他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么?你小子,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不待刘毅反驳,他扫了张温一眼,继续大声道:“要是没了俸禄可拿,长安的官员早晚得跑光,没有他们维持,长安不乱成一团才怪。还有军队,军队没有俸禄,谁会听我董卓的?就算我不抢,等他们穷疯了穷怕了,难道就不会抢了?嘿,几十万军队在长安失控,到时兵灾肆虐,你们那个负责?一个个的,都口口声声为了朝廷,为了黎庶,大话人人会说,可光说有什么用?”
刘毅心头巨震,有心想饭驳,可张了张口,竟是无言以对。
“嘿,老子掘墓,也是为了百姓的,这天下还不是姓刘的,世宗皇帝得知,恐怕还得感谢我。”自我安慰一番后,董卓大是得意,大手一挥,向吕布道:“奉先,你率一千人进陵。咱家今天就在这儿站着。看看这阴德几损,报应何在?”
吕布扫了刘毅等人一眼,才不情不愿的道:“好吧,遵义父令。”
地面,茂陵卫的血液在阳光暴射下,已开始发黑干涸,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更浓了。
董卓仍在大喊大叫,但刘毅垂着头,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他只想大喊几声,以发泄心中的愤懑,但话在口中,却又全身无力。只看到一大群并州兵在吕布带领下,闹哄哄的,像过节一般向茂陵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