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伸手接过,不由吃了一惊:“好枪。”
这枪长度约比刘毅高个三头,他接过来时,感觉手中一沉,但枪杆坚中带韧,只在空中略微一抖,就恢复如初。枪杆还用清漆漆过一层,露出下面的木纹,奇怪的是上面还有一圈圈黑纹。但枪头还没开锋,显然是刚制好的。
军中长枪,当然有规制。比如大枪长度约为丈二,按照后世的标准,略为两米八到三米二之间。有汉一代,其实对枪已开始分类,但远未达到后世的精细。如“花枪”,“中平枪”等叫法还未出。所以刘毅第一次和赵云步下战时,找来找去,就只有长约丈二的大枪。当时为了顺手,还专门用手刀折了一截。
将领用的武器,一般都是根据实际身高,臂力定做。这也是我们平常说的“趁手兵器”,刘备的“雌雄双剑”,吕布的“方天画戟”等等,都是量身定做。
所以武器规制,到了将领层面,就不能一概而论。比如,《曹操传》里有提,说典韦身高过丈,体重数倍于常人。汉末一丈在现代的两点一到两点三米之间,刘毅这一世虽未见过典韦,但若史载属实,他的身高,保守估计就有二点二米。而在汉代,普通士兵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典韦手中的双戟,落在普通士兵手里,就成了枪了。
而典韦吕布之流,若是拿普通士兵的武器对敌,不说重量,单单长度都不能满足,战力自然大打折扣。
这把长枪比刘毅高三个头,是大枪的标准比例,这样的长度,不论马上马下,都有发挥的空间。所以这把长枪,显然也是马匀专为刘毅“量身定做。”
“这是铁匠木做的。”马匀笑着道,“这还是我以前游历中原时,为一家豪绅制作棺木赠送的,我一直不舍得用。”
刘毅提着长枪,大讶:“铁匠木?”
“铁匠木又称铁甲木。”见刘毅有些茫然,马匀解释道:“铁匠木只是我们这些手艺人的称呼。平常多叫铁甲木。这种木材坚韧且有弹性,但生长极慢。一米高的小树,就需生长个五六年。像你这种长枪,除去一些损耗,非得三十四年不可。而且这东西枝丫甚多,平时要经常修理照料,如此一来,要想长成更是不易。如此笔直的木材,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见刘毅把玩着长枪,兀自爱不释手,马匀语气也多了些自豪:“至于枪头,也是老夫融了制作马蹄铁后剩下的精铁,最后七淬七炼而得,就等开了锋,就是一柄绝世好枪。”
长枪在手,刘毅豪气大生,张飞有脊背蛇矛,关羽有掩月刀,吕布有方天。自己终于也有把趁手的兵器了。他将长枪在空中舞了个花,又放在眼前端详:“好枪,枪有黑纹,又是铁甲木做成,就叫铁甲枪吧。”
马匀脸上却有些忧色:“侯爷,兵者凶器,切不可以之为能。善泳者溺于水,古今多矣。”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邓陵氏那刺客有下落了么?”
刘毅的注意力全在长枪上,顺口答道:“没有,大概吓跑了吧。我们找了好几天,鬼影子都没见一个。”
马匀脸上忧色更浓:“吾虽与邓陵氏理念不合,但他们行侠天下,除恶不惜己身的的精神老夫还是钦佩的。这群人就是死心眼,侯爷你得多加小心,他们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其实,你何尝不是死心眼,墨家弟子,感觉就没几个正常的。这刺客我也想抓啊,但长安城这么大,上百万人,要在里面揪个人出来,如同大海捞针。想着被这么一群“诛邪去恶”的死脑筋盯着,刘毅心头也有些鬼火冒。更不想多说,岔开话题道:“对了马先生,马蹄铁都好了么?”
马匀明显对马蹄铁的作用更感兴趣,一听刘毅提起,也顾不得再提刺客的事。有些兴奋的道:“历时一个多月,侯爷要的万余马蹄铁全部完成,也算不辱使命。话说,战马装上这东西,冲锋起来更有长力,真期待万余战马奔腾冲锋的样子。”
刘毅心头暗笑。其实,战场上马蹄铁的作用,不会比那些攻城利器差,马匀这么做,也算是自欺欺人。他笑着道:“先生别忙,小子坐骑青风,还需专门订做一套马鞍和蹄铁。”
“青风?”马匀一呆,旋即有些吃惊的道:“是那匹青骢马么?侯爷驯服了?”
捕获青骢马时,马匀也在军中,如此神驹不曾驯服,当时还令这巨子老大的遗憾。
一见刘毅点头,马匀大喜:“恭喜侯爷,这等良驹,马掌比普通战马大了一倍有余,这马蹄铁自然要订做的。在哪里?我先去量量尺寸。”
他忙不迭的要走,对青风可比刘毅这个虎候上心多了。刘毅忙道:“马先生,你还没给我袖里箭呢。”
马匀已走出了门,闻言又转回来,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在阿呆那里。”似乎怕刘毅不知道阿呆是谁,他又解释道:“就是犬子,他应该在屋后树林边。”
土坯房后面是个桦树林。六月的天,枝叶正茂,条条桦木笔直挺立,阳光在树荫下留下光斑点点,桦树林边,是一条宽约一肘的小水沟。
不论是上万马蹄铁,还是打造铠甲兵器,淬火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的工序。水沟是墨家木匠引来渭水,用以淬火用的,虽然不宽,但水流湍急。
转出土坯房,就见两个小子正蹲在小水沟边一动不动。其中一人正是杨修。另外一人也是个少年,看身形年龄不大,比杨修小得多。他穿着墨家弟子改小的常服,粗衣麻鞋,甚是朴素。
刘毅走过去时,就听见杨修正对着这少年唠叨:“阿呆,这翻车没啥好玩的,你帮我做个袖里箭呗。”
两人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翻车。说是翻车,其实也就是后来水车的雏形。这翻车做得甚是小巧,架在小水沟上,上面的木轱辘转得飞快,不断将水沟的水抛上来,水花四溅。
那阿呆盯着翻车,头也不抬:“我不……才不……翻车好,可以灌田……种粮食……”
这少年有些口吃,语速非常慢。听他说话,感觉非常吃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难受。
杨修有些生气,加大了声音:“这样,我给你两串五铢的工钱,不,五串好不好?”
五串五铢就是五百钱,就算现在物价贬值,但五百钱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也不算少了。杨修这小子软磨硬泡不行,看来是准备用金钱铺路了。
阿呆仍是倔强的摇了摇头:“我不……”
这呆子软硬不吃,杨修有些恼火,正想再耍些手段,眼角的余光却见到了刘毅,连忙爬起来见礼:“君候,你来啦。”
大婚那天,这小子惹了点祸,有点怕刘毅找他麻烦。这几天一直躲着。如今在辎重营闲逛,又被逮了个正着,这多少让他有些不自然。
那个少年也爬了起来,望了刘毅一眼,然后行了一礼,却是不发一言。
大概很少说话,他面相有些木讷,刘毅道:“你就是阿呆?马先生之子?”
阿呆张了张嘴,似乎想回。但还未开口,旁边的杨修已有些按捺不住,机关枪一般的道:“对对对,他就是阿呆。那也是大家叫着玩的,大名叫马均。是马先生之子,今年才十一岁呢。”
马均啊?刘毅心头一动:“以前怎么没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