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才是他面授机宜,指使小皇帝说的吧。这生拉硬扯的一大堆功劳,也难怪小皇帝记不住了。不过皇帝住在洛阳,十八路诸侯联盟讨董,虽举着个“拔乱反正,清君侧”的名号,但真要说起来,也是在造献帝的反。他这么解释,也没错。而且董卓也挑不出闲话。
在原来的历史上。关羽得封“汉寿亭”候,就是帮曹操斩了颜良,真要说起来,和献帝也没什么事。但皇帝在许昌,他得以封爵,就是因为“叛乱”有功。这里的“乱,”当然是袁绍之流。这样说起来,刘毅平的“乱”可要大得多,这么一想,他心下稍安,当即再叩了个头:“如此,臣谢陛下隆恩。”
见刘毅得了封,不光是献帝,就连王允也松了口气。忙完了正事,献帝仍对肉粥念念不忘,看着王允道:“王卿,朕说了半天话,又饿了……还想吃……”
望着皇帝希冀的脸,再看着刘毅玩味的眼神,王允心下一叹,知道自己不能再劝了,于是道:“陛下乃当今天子,要做什么,做臣下的岂敢多做置喙,唯有谏之。还望陛下龙体为重,再盛半碗,不能因口腹之欲而坏了龙体。”
“只能半碗呀,”小皇帝嘟囔着:“唉,好吧。刘卿,你再去盛点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身边的中年汉子,所以对象不是刘毅,而是那个叫刘和的中年人。刘和答应一声,自顾下去了,不一会儿,又盛了半碗出来。献帝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生怕浪费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心头发堵,竟至失语。一时间,大厅内尽是献帝吸食肉粥的声音。吃罢了粥,献帝放下碗,长吐一口气:“这是朕十几年来,喝的最香的粥了。这肉粥可比洛阳的好吃多了,虎候,谢谢你。”
这那里是肉粥好吃,是你饿得狠了而已。
刘毅心下想着,脑子一时没转过弯,见到王允向在使眼色,才醒悟皇帝口里的“虎候”是指自己,连忙道:“陛下,这只是臣下应尽之职。”
献帝垂下头,盯着空荡荡海碗沉默不语。那碗很大,此时一点残渣皆无,比清水洗了还干净。他蓦地抬头:“皇兄,你能多来看看我么,我怕饿,更怕他们……”
他真情流露,连“朕”的称呼都省了,眼神更如溺水的人见着了稻草。刘毅心头一颤,此时不能打马虎眼,也不想打马虎眼,他再次跪下道:“陛下放心,臣但有一口气在,定然护你周全。”
……
告别了献帝,刘毅从京兆尹里退了出来。那个叫刘和的人跟了出来,叫道:“虎候止步。”
刘毅转过头,看着他。刘和上前,行了一礼道:“下官刘和,家父刘虞。现忝为侍中。”
刘毅在这个世界混了四五年了,侍中是个啥官,他还是清楚的。这东西就是个虚衔,只是皇帝对于亲信的一个加衔,以方便出入议事。但他在意的,却是刘和的另一个身份,刘虞之子。
刘和竟然是刘虞儿子?他有些惊疑的望了刘和一眼,还了一礼道:“原来是刘兄,襄贲侯可还安好?”
刘虞德高望重,在刘毅甫进洛阳时,为他明了宗室身份。即使隔了半年,他对这个皇室宗正仍很尊重。刘和道:“劳烦虎候挂念,家父甚好,但心忧陛下安危,故委托我来看顾陛下。家父更说,希望侯爷能看在同为一脉的份上,对陛下多加照拂。”
刘毅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是幽州四战之地,襄贲侯身上的担子也重。刘兄,令尊年纪也不小了,你何不劝劝他,早日致仕颐养天年。”
历史上的刘虞,把幽州管理得井井有条,深受各族爱戴。却因太过仁厚,以至被公孙瓒钻了空子,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刘毅既然有点先知的优势,也不想其重蹈覆辙。
刘和望着东北方向,深深的叹了空气:“虎候之忧,亦是为兄所虑也,奈何家父外柔内方,直言国事蜩螗,我宗室更应急流勇进,以消弥战乱,卫护百姓为己任,岂可轻言退却。”
想着献帝先前的种种,刘毅心头越发沉重。他顺着刘和的目光,向东北方望去。此时已是月底,空中无月,繁星在风中闪着光,也有些恍惚不清,正是全月最暗的时刻。
第二天一早,刘毅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天亮了,他昏昏沉沉的爬起来,仍感觉疲累。这段时间舟车劳顿,加之诸事纷扰,压力确实有点大。昨日回得有些晚,加之心忧长安现状,他翻来覆去,迷糊中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正想起重新躺下睡个回笼觉。猛的想起刘虞的话。
“…宗室应急流勇进,以消弥战乱,卫护百姓为己任,岂可轻言退却。”
他顿时睡意全无,几下穿好衣服,撩开帐帘就走了出去。一出门,素兰素梅正在外面候着,见着刘毅,同时敛衽施了一礼。素梅脸一红,呐呐着低下头:“老……老爷。”素兰却抬头道:“老爷,饭点都备好了,要奴婢给你盛么?”
刘毅道:“好。对了,红云呢。”
素梅低低道:“红云姊姊还在帐内呢……”素兰则道:“老爷有事么?奴婢去叫她。”
刘毅点点头:“可以,叫上她一起吃吧,咱们好久没一起了。”
开了春以后,刘毅就受命前去虎牢。后来洛阳大火,一路西迁,这几个月来,一直颠沛流离,没个安生。算起来,也有半年没和三个丫头好好吃个饭了。素梅低低应道:“好,好的老爷。”素兰明显会错了意:“好,我叫红云姊姊一起来服侍你。”
刘毅摇了摇头,笑道:“就一起吃个饭,那还要什么服侍……”
两姐妹却不管那么多,同时敛衽一礼,回了营帐。过了一会,素兰才拉着任红云,从里面钻了出来。任红云垂着头,脑袋都快耷拉到高耸的胸脯上,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这几天,任红云深居简出,队伍又一直在赶路。到了长安后,刘毅又马不停蹄,为全军上下的粮草奔走。也没怎么注意任红云。几天不见,任红云又清瘦了些。她的脸本有些婴儿肥,清减了些,看着少了些清纯,多了些楚楚之姿,让人怜惜。
两人后面,素梅则端着一个大食盒跟着,几人回到刘毅主帐,素兰将盒子打开了,将里面的吃食悉数摆上长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