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徐荣率队收拢得早,但徐晃杀得兴起,领着右翼几千铁骑,一路狂追,直杀得天昏地暗。第二天正午的时候,他才带着几百人怏怏而回,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刘毅本想治他个不遵将令。但徐晃大是委屈,自称忙着追敌,根本没得到收兵的命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这等道理,刘毅自然是懂的,见徐晃一脸茫然,多半说的真的。他瞪了几眼,也不好过于苛责。
解决了洛阳南部来犯之敌,刘毅也松了口气。几千铁骑收拢,缓缓朝虎牢退去。下午的时候,斥候传来前方战报,称牛辅在孟津一带先胜后败,被王匡抓住破绽,一把火将战船烧了个精光,泰山兵趁势掩杀,上路形势岌岌可危。
刘毅大惊失色,原来的历史上,牛辅带兵,可是大败上路王匡的,怎么这次戏剧性的反转了?他再次对自己拥有的“先知”功能产生了怀疑。他心急如焚,带着几千铁骑一路狂奔,以期早日返回虎牢。部队堪堪行至太谷一带,又有斥候来报。这次是董卓亲自下令,让其带领骑兵,不必再回虎牢。而是由伊厥直奔涧水,沿崤函古道撤回长安。
“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么?”
看着跪伏在地的传令兵,刘毅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感觉到空气森冷的寒意,那传令兵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恭恭敬敬的道:“禀将军,相国早料到你会如此说。让卑职告知将军,见令速撤,否则军法处置。”
刘毅怒极反笑:“见令速撤。虎牢怎么办?”
那亲兵显然早做了功课,头也不抬,答道“弃之。”
“洛阳呢?”
“付之丙丁!”
“好一个付之丙丁。”
刘毅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摔落下来。这等文绉绉的话,肯定不是董卓所言,几乎不用猜,就是出自李儒的手笔。也只有这个毒士,才能想出此等毒辣之计,并怂恿董卓执行。
而这付之丙丁的对象,不是荒郊野外,而是拥有近百万人口的大汉国都,洛阳。
待传令兵大马飞奔而去,一众将领围了上来,大眼瞪小眼。张梁大为忧虑:“将军,我们怎么办?”
徐晃劈手打了他一下:“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大家操家伙去虎牢迎敌呗,他妈的。老子在前头打生打死,他们倒好,一把火烧个精光,说撤就撤,真他妈不值当。”
徐荣冷静得多,分析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董卓发出此令时,早已先行撤退。现在的虎牢,多半已经沦入敌手,我们去了也是枉然。而且洛阳都烧了,咱们几千人已成孤军,后勤供应都成问题,连肚子都吃不饱。这仗还怎么打?”
他管过几天辎重,一张口就是后勤问题。倒也一语中的,说的是大实话。
徐晃眼睛一瞪,盯着徐荣嚷嚷:“不行,难道眼睁睁的将虎牢拱手让人?咱们打生打死,就落个这?反正老子不干。”
刘毅低着头,想了会才缓缓道:“公明兄,平义兄说得是。洛阳一烧,我军已成孤军,不得不退。”
他在马背上立起身子:“徐晃,徐荣。”
两人心头一凛,翻身下了马:“末将在。”
“令你二人带领所有人马,遵相国令,由伊厥直奔涧水,沿崤函古道直撤长安。”
两人同时抬头,徐荣还未开口,徐晃已急吼吼的道:“那,将军你呢。”
刘毅抬首北望,长吐一口气:“我会带着亲卫队,回洛阳。”
天际一片血红,一条长长的火烧云拖着鲜艳的尾巴,从西边延伸,一路向北。
刘毅打头,张梁紧随其后,领着十几个亲卫在驿道上飞奔。
空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即使隔这老远,也能看见洛阳烟焰张天,笼罩了方圆好几里。无数黑细的草木灰在空中漂浮着,纷纷从天而降。道路两旁已铺了浅浅一层。天空中,太阳都似染了层灰,变得黯淡无光。
迎面风吹如刀,料峭的春风刮得脸面生疼:“驾!”
刘毅狠狠的在马背上打了一鞭,心中默默地念着:“你们会没事的,一定会。”
虽仅短短大半年,但洛阳城里,他已有了羁绊。蔡琰父女,任红云、以及素兰素梅。这些人,他是他心头的牵挂。
蔡琰父女还好说,董卓撤退时,肯定会有所照顾。但任红云和素兰素梅,身份仅是卑微的丫鬟,在这人人自危,兵荒马乱的当口,三个小姑娘自保力太差,太过危险。
远远的,洛阳城高大的城墙遥遥在望。
董卓甫进洛阳时,刘毅还仅是个屯长。因兵力不够,董卓为达到虚张声势的目的,令所属部队往来反复,多次入京,造成部队源源不断开进的假象。当是时,整个小苑门都被西凉军管控,寻常百姓,根本难以靠近。
如今小苑门外挤满了人,比菜市场还吵。无数百姓挑着担,挎着包,赶着牛车,呼儿喊女,匆匆朝外逃离。道路上到处是拖家带口的百姓,一些人等不及,纷纷从驿道上跳出,在菜地里狂奔。道路两侧,新生的蔬菜遭了殃,被踩得根茎断裂,一片狼藉。不过现在人人自危,也没人管。
远方,洛阳城内浓烟冲起,直达天际。有风吹来,黑烟随风而舞,如同一个黑色妖魔,在城内张牙舞爪。刘毅看着,紧张的心情反而一松。
小苑门还有百姓逃出,证明城内还有人。洛阳城还在燃烧,尚未在大火中化为灰烬。这不是最坏的结果。
为了赶时间,十几人快马加鞭,也顾不得糟蹋土地。踩着道路两旁的旱地朝小苑门冲去。
临近洛阳,人烟稠密,土地多未荒芜。初春的地刚松了土,马踩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不快。刘毅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到了城门洞。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能容几人并行的城门洞内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刘毅带着人往里面挤,冲了几次,都被强大的人流反推了出来。张梁下了马,在门口大喊道:“乡亲们,请让一让,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