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想了想:“好,就依你言,搞快点,咱家耐心有限。”
王允面现喜色,再次一礼:“谢太尉。”
他三言两语,就将董卓说得回心转意,连刘毅都心头钦佩,这老家伙舌变滔滔,确实有几分本事。正想着,王允已转过身,向士孙瑞道:“士将军,你可还好?”
士孙瑞一点都不好。他久居上位,疏于锻炼,加之年纪不小。所以看似挡住了刘毅一刀,其实吃了个闷亏。被震得双臂发麻,到现在没缓过劲来。一见王允来问,更如火上浇油:“我士孙瑞忝为卫尉,自当为卫护皇室死而后已。王允,休得多言,要我如你一般对董贼奴颜相向,不可能。”
他骂得极是难听,王允脸上青红交接,深吸口气才道:“既是卫护皇室,那士将军请让路罢。”
士孙瑞一呆:“什么?”
王允极快的道:“自蛾贼乱世以来,国事蜩螗,黎民困苦,亟需一雄主重振社稷雄风。现今陛下平庸,即位以来,国事每况愈下,内无定国之策,外无安邦之术。实非中兴之主,而陈留王年少聪颖,有治世之姿,此乃公论。你还执迷不悟,究竟安的何心?”
刘毅在心头暗自鼓掌,王允之言句句属实,条条占理,让刘毅都有些怀疑,废掉少帝就是汉末文官集团的本意,只是假借董卓之手来完成而已。强词夺理能说到这份上,这王允也确实人才。如果他多活个几年,诸葛亮的辩术遇到他,保不准还得退避三舍。
士孙瑞被他机关枪似的抢白,有些茫然,想了想才道:“可是……”
“没有可是,”王允显然深谙此道,打铁趁热道:“而且士将军你想想,卫护皇室,护我社稷,也并一定非要以死殉志,活着也行。”
刘毅心头一凛,最后一句一语双关,其中何解,就得因人而异了。这王允如此大胆,就不怕董卓有所察觉,一刀宰了他?
回头看了董卓一眼,就见后者木着个脸看着,也不知心头在想什么。
士孙瑞能用计离间董卓和刘毅,就证明他智力合格,不是傻子。他抬起头,看着董卓身周的陷阵营,再望了望下方黑压压的西凉兵,最后叹了口气:“罢了,就这样吧。”
他将手中长剑一丢,长揖于地:“太尉请……”
王允劝降期间,在士孙瑞身后,又陆续聚拢了一批禁军,大约有十几人。听士孙瑞说降,这些人也没了斗志,全都让了开来。这时有个人站了出来,叫道:“兄弟们,卫护皇室,是我等职责,大家振作起来,随我死守朱雀门。”
那是一个小将,极为年轻,他身着百人将装束。胸前皮甲都破了个洞,肩头也是血流不止。跟过来的十来人,大概都是他属下。听见这小将的命令,他们犹犹豫豫,看看士孙瑞,又望向小将这边,一时间无所适从。
士孙瑞回过头,骂道:“张梁,你连我命令都不听了?”
这小将叫张梁?
刘毅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人公将军”张梁,早已没于兵事。这小将无论年龄和出身都不符,只是重名罢了。不过,张梁能在现在站出来,倒也有几分胆色。
张梁道:“将军,属下忝为南门百人将,职责于此,就是不让人带甲越雷池一步。而你刚才也说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好胆色,刘毅心暗赞。
他大概还想辩论一番,但他可不是士孙瑞,董卓也没闲心听他闲扯,大手一挥:“真是聒噪,拿下。”
真等其他人来,张梁定要落个乱刃分尸的下场。
刘毅心下想着,他离得也近,一个箭步冲上去。张梁转过身,手中剑也调转过来,大约是想抵挡,但他本来就已受伤,灵活度大减。刘毅身子一斜,让过剑锋,一个手刀砸在他后脑上。张梁仰天就倒。残留的禁军本就彷徨,一见主将被擒,更没了斗志,纷纷丢下武器,跪在一旁。
董卓看了刘毅一眼,冷哼一声继续前行。走到朱雀门门口时,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复道中,早已被带甲之士填得满满,整个南宫也全是人,旌旗飘飘,刀枪如林,此时旭阳已升,在日光斜照下,兵器寒光闪闪,耀得眼睛都花了。牛辅福至心灵,扯开嗓子喊道:“拜董公!愿董公匡护社稷,复兴汉室。”
这里站得高,声音也传得远。能上复道者,俱是精锐,也是西凉军核心,顿时有人应和:“拜董公,愿董公匡护社稷,复兴汉室。”
“哗啦!”
下方甲士同时跪倒,这如林的刀枪都似塌了一层:“愿董公匡护社稷,复兴汉室。”一时间,声音涤荡不休,在宫殿内回响,呼喝声直冲天际,浮云翻滚,也似在应和。
董卓哈哈大笑,双手放于胸前,尽力一握:“这江山,尽在掌握矣!”说完,才志得意满的转身,朝德阳殿而去。
禁军是拱卫皇室的中坚,也是最后一股反董军势。他们臣服于董卓后,德阳殿也成了俎上之肉。走进德阳殿时,少帝正坐在皇位上嚎啕大哭:“诸卿,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百官黯然,倶皆垂首不敢应声。董卓带着一大群人闯进来,昂然道:“此等忘形小儿,岂配为君,来人,给我拉下来。”
两个亲兵如狼似虎,冲上去一左一右,拉住刘协就朝下拖。少帝不依,大哭:“诸卿救我,诸卿救我……”
李儒早已有备,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太后懿旨,当众读了起来:“皇天上帝,后土神只:先帝崩殂,星汉倒流。有长子辨,得继大统。然即位以来,荒诞于行,少余思,以至国势日颓。今有弟协,年虽幼,但聪敏好学,有圣者之姿。为社稷计,现废辨立协,望诸卿顺天应德,共佐新君,以期中兴盛世。”
当年何太后为保刘协长子之位。连刘辨的母亲王夫人都杀了。现在却下旨让亲儿退位,扶仇人之子刘协登基。里面的胁迫意味,连傻子都听得出来。李儒把个诏书写得文采斐然,可再冠冕堂皇,也只是个遮羞布,里面的屈辱意味,岂是一纸诏书能遮蔽的。
朝堂下方好一阵乱,董卓环视全场:“众位,太后的意思也听见了,如果都无异议,就这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