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击打在天地间,作金鼓之声,满城俱响。
累积了几天的乌云,终于忍受不住,化为倾盆大雨,一泻如注。
兵贵神速,众人草草散了宴席,回去整军备战。刘毅回到军营时,天已经全黑了,里面人喊马嘶,早已乱成一片。
杨易等人围了上来:“将军,出什么事了。”
“主公有令。要我协助董旻去诛杀何苗。“
“什么“
杨易和几个屯长面面相觑。何苗是何进之弟,何进被十常侍谋杀后,余下部队大多以他马首是瞻,其下兵力不是少数,董卓要刘毅去杀他,无疑有些火中取栗的味道。但军令就是军令,杨易也顾不得了,大吼道:“兄弟们,集合。”
军情如火,几百人迅速行动起来,穿铠戴甲。堪堪集合完毕,董旻就带着一大群士兵一窝蜂的从营地里冲了出来。见到刘毅,也不多话:“随我去车骑将军府。”
何苗官拜车骑将军,要攻杀他,自然得去他府上。众人暴诺一声,纷纷跟着董旻朝外冲去。西凉兵本就以骑见长,在风雨中驰骋自然不算什么。风大雨大,地上雨水横流,状若小河。众人跟在董旻身后,纵马狂奔,在街道上带出道白蒙蒙的水汽。
车骑将军府离司空府不远,众人调集重兵,没跑一会儿就到了。到了目的地,却见将军府大门紧闭,半个人影也无。雨下得正大,天地一片漆黑,耳中尽是雨声。不时有闪电携惊雷当头劈下,整个城市也跟着一闪一闪。董旻带住了马,指了指刘毅道:“进去看看。”
不消说,何苗定然有所察觉,否则的话,偌大的车骑将军府,不可能如此反常。董旻让刘毅去探路,也有将其当做炮灰的意思。如果真有埋伏,刘毅这几百人虽是精锐,也绝难讨好。
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刘毅咬了咬牙,一挥手中长枪,大声道:“兄弟们,随我来。”
正做势欲冲,董旻突地大声道:“等等,后面有军队过来了。”
暴雨倾盆,耳中尽是哗啦啦的雨响。在一片嘈杂中,可以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隐隐传来。这是草鞋踏在积水中的声音,来者并非骑兵。刘毅怔了怔,正要说话,董旻道:“别急,是吴匡的人。”
漆黑的雨幕中,一大群士兵如幽灵一般,从后面冲了出来。又是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落,借着这一闪而逝的光亮,就可看见这些人手绰长枪,身披蓑衣。当先一人,正是吴匡。
待他们走得近了,董旻才冷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吴将军,你来得好快。”
看来,先前吴匡对众人爱理不理,董旻到现在仍怀恨在心。吴匡道:“董将军,我们来晚了,据探子来报,听闻我们要找他算账,何苗已尽起精锐,找皇上评理去了。”
他语气波澜不惊,也听不出喜怒。董旻一怔,旋即大声骂道:“狗日的何苗,跑得倒快,别说你躲到皇宫,就算是到天边,老子也要追杀到底。”
刘毅在一边听得大急。吴匡说何苗尽起精锐,显然是带足了兵,他现在去找少帝评理,说好听点是讨个公道,但也定有劫持皇帝,孤注一掷的心思。董旻和董卓虽外貌相仿,但和其兄比起来,却差了一大截。理智没学会多少,暴虐倒学了十成十。他现在带兵追杀过去,一旦杀红了眼,肯定无所顾忌。整个皇宫都得遭灾。
刘毅道:“董将军,现在天色已晚,带兵入宫难免落人话柄,不如暂且息兵,明日再做计较。”
董旻“哈哈”一笑:“屁的再做计较,兄长要何苗的项上人头,某就定要办到。什么落人话柄,某不怕,由他们说去。走。”说完,当先朝皇宫而去。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刘毅仍叹了口气,只得跟了董旻,一路向前。
洛阳的皇城分南北两宫,南宫为皇帝和百官办公的地方,而北宫则是皇帝和嫔妃休憩之地,何苗要找皇帝,定也到北宫去了。南北两宫殿遥遥相望,宫殿鳞次栉比,状如迷宫。幸亏有吴匡在,否则在夜色中行军,还真可能迷路。
北宫内,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太监丫鬟,这些穷凶极恶的西凉兵冲进来,更引起了巨大恐慌,到处是奔逃的人影。
眼见董旻抓住一个大太监做势欲砍,刘毅一把拉住他:“董将军,这样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转,我们到天亮也不见得能找到何苗的。”
董旻稍微清醒了些,转头看向他:“那怎么办”
“何苗既然去找陛下,那肯定朝其住处去了。”
董旻转过头,复又朝向那太监,恶狠狠地道:“皇帝在哪儿快说。”
火光中,他满脸的横肉也跟着一闪一闪的,显得狰狞可怖。那太监久居深宫,那见过这阵仗,闻言双眼一翻,竟昏了过去。空气中,一股骚臭传来,这人竟失禁了。
董旻大骂一声晦气,正欲有所动作,这时吴匡道:“陛下应在广德殿,随我来。”
越往里走,奔跑的太监和宫女也少了起来,拐过一个弯,就见一具尸体手持长戈,匍卧于地。吴匡走过去,翻过来探了探鼻孔:“是执金吾的人,已经死了。”
执金吾是汉代禁兵保卫京城和宫城的官员。其所属兵卒也称为北军。何苗连执金吾的人都敢杀,看来真是铤而走险了。
越往前走,尸体也越来越多,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看这些人的服饰,除了北军,也开始有了宿卫军的人。绕过一个回廊,吴匡道:“前面就是广德殿了。“
远方,隐有喊杀声传来。看来皇帝还并未被何苗控制,刘毅精神一振:“快走。“
也不用他提醒了,董旻提着一把长刀,早已杀气腾腾的朝前直冲。众人紧随而上,不一会儿就冲到了广德殿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广德殿前,尸体堆积如山,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几乎难以下脚。雨已经停了,但屋檐下仍有余沥不断滴下。淌过尸体,就成了鲜艳的血水,在宫灯下映照下,有着刺目的红。空气中,更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此时,广德殿的两扇大门已有其一不翼而飞,一根巨大的撞木横于殿前屋檐下,显然就是罪魁祸首。何苗带的人将大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了,奈何人数虽多,却使不上力。半扇门的宽度,堪堪够五到六个人同时进攻。三个禁卫堵住门口,借着有利地势,与进攻的人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