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三条狐尾出现在苏玉身后，随风而动时，
陆莺雨的眼眸中惊讶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金陵那一晚发生的事，她至今也没有全部回忆起来，但也能猜测个十之八九。
发生在少年身上，自己身上的事，实在过于离奇，
这种情况下还想用科学的方式做出解释，才是最不合理的。
也唯有这种不合理的方式，才能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苏玉瞧着陆莺雨并没有太大起伏的反应，心下稍松，这才开始娓娓道来。
从他诞生，从他牙牙学语，从他懵懂无知时，见证了自己族人的惨死，
从他成为了一族唯一的独苗，
再到他在隐姓埋名，于人类世界挣扎求生，
苏玉说出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需要吞噬人类的情感为食，也包括自己是不老不死存在。
甚至于，他将这些天以来所经历的事情，也大致向陆莺雨讲述了一遍。
待到他讲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
星光被云层遮蔽，就连月亮也隐去了身形，不知所踪。
苏玉心中莫名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将一直埋藏在心底深处，
从未向人倾诉过的所有事情一股脑的倒出，以往他没有听众，更没有能倾诉的人，
但在今晚，身旁的少女成了他唯一的听众。
陆莺雨静静的听完了苏玉的故事，她的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好似真的只是一个听众，既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也没有对苏玉的话提出质疑，
哪怕这些事情，早已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但只要是少年说的，她都会相信。
“这就是，你的全部吗？”
陆莺雨嘴角轻扬，眸中似有光芒流转，轻声问道。
“差不多了吧。”
苏玉耸了耸肩，除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以及自己那不知从何而来，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系统，
他基本上把能讲的都讲了出来。
“现在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有什么感想？”
苏玉现在也很是好奇，他从未向谁吐露过这些，陆莺雨是第一个，
他想知道，她会作何评价。
陆莺雨笑了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玉的问题，伸手指了指苏玉的身后的几条狐尾。
“这个，我能摸摸吗？”
“？”
苏玉一愣，倒也不介意，尾巴朝着陆莺雨稍微一晃，伸到了她的眼前。
他的狐尾并不小，哪怕是此刻人形的状态下，依旧足有半人大小。
陆莺雨伸手轻轻一摸，掌心处便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温暖又舒适。
“果然，这不是梦啊。 ”
陆莺雨轻声呢喃着，抱住了一条狐尾，歪着头将脑袋枕了上去，
整个人显得安详又放松。
“我好高兴啊，苏玉。”
“我真的好高兴，你终于肯将这一切告诉我了。”
陆莺雨眼眸微闭，一直以来压抑在心中的疑惑、郁结在这一刻彻底打消。
“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秘密，对你来说，这些事你应该一直积压在心底，
不曾向人吐露过吧，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些的吗？”
苏玉想了想，坦率应道：“确实，你是第一个。”
或许秋瑞雪也早有猜测，但她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
陆莺雨闻言，脸上笑意更甚。
“我终于能理解，你为什么一直隐瞒着我了，但既然现在，”
“你既然愿意将这一切告诉我，那是不是说明，我在你心中是最特别的那个？”
这一回，苏玉没有应答，身后两条狐尾也不再摆动，静静的伫立在空中。
陆莺雨并不在意，她闭起双眼，仔细感受着从狐尾上传来的温度，
一股让人无边安心的味道不断传来，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
“苏玉，你能告诉我，你的真正名字吗？\"
苏玉一怔，我的真实名字吗？
这么多年来，他用过来无数个名字，有些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了，
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呢？
又或者说，每一个都算得上是他的真名。
可如果要说出一个，真正的属于他的名字的话，那应该是，
“苏羽。”
“是这样啊，原来，是叫苏羽啊。”
陆莺雨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想将它牢牢记住。
苏玉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名字，是我奶奶给我起的。”
“她希望，我能有一双通往自由的羽翼，带着我摆脱所有的拘束，前往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确实，是个好名字呢。”
陆莺雨感慨一声。
夜风轻拂，将头顶的云层吹散，月亮的身影重新显露而出，
柔和的月光洒落，照在了河畔边的二人身上，这一幕显得是那般宁静祥和。
陆莺雨心中殷切的期盼着，时间若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我们该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玉轻声开口，打破了这股静谧的氛围。
“你会消除掉我的记忆吗？”
陆莺雨没有起身，她睁开眼睛，目光停留在苏玉的侧脸上，轻声问道。
苏玉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陆莺雨答案。
“她还在等我回去。”
好半晌过去，苏玉这才悠悠开口。
“小雨，别反抗，这一回我会让你忘得很彻底，你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只要陆莺雨肯配合，现在的苏玉自信有能力办到这一点。
“忘掉有关我的一切，往后好好的活着吧，去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属于我的人生……”
陆莺雨低下头，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哽咽。
“没有你的人生吗？”
“对。”苏玉点了点头。
“郑老师，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对不起。”
苏玉闭起双眼，冲着少女微微低下了头：“是我，对不住你。”
关于这一点，他无话可说。
“哪怕，我愿意呢？”
陆莺雨话音猛地抬高，眼眸中不知何时已然蕴满了泪珠。
“哪怕我根本不介意，你吸收我的寿命呢？”
“那个秋家的三小姐，秋瑞雪有恩于你，所以你觉得愧疚于她，那我呢？”
“郑老师，你难道就不愧疚于我吗？”
苏玉彻底低下了头，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睁眼去看陆莺雨，
他知道如果现在对上少女的眼睛，
他的心，会很痛，
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