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参观的第二个工坊,确实吓了他一跳。
这个已经不能说是工坊了,倒象是一个坊市,占地好几百亩,周边再加上新盖的住房、一些小杂货铺等,这里少说也有几千人在活动着。
“福州商帮最大的五个商号出资白银百万两,又从广东那边举债百万两。这里有三百台新式的纱机,一千五百台大纺车。那边的空地,还有水池是用来处理麻叶的,这里就需要干活的工人八千人以上。”
提到这个巨大的细麻布坊,鲁汉很是骄傲呀。
这原本应该是布政司的功劳,这可两位布政司却不怎么给力,又没有眼光。最后使用的地皮是卫所的,工坊在名录上写的也是大明福建都司福州北卫属下细麻布工坊。
这里投资的有五大商号,卫所出人出地出力,也占了一成的股份。
“日产二十四万尺细白麻。”柳秉章又补充了一句。
兴安四处走了走,反问一句:“什么时候开工呢?”
“纱机与织机还需要一个月才能整好,快的话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开始打麻了。只是工匠们不知道这次麻的品质如何,所以机器是按上等好麻调整的,如果见到麻的话,可以再往上调一调,或许还能更精细些。”
一般人没有见过实物,都会往差了想,可这里却是尽可能往好了说。
兴安很感兴趣:“那么说,麻是好麻了。”
“白名鹤说是好麻,那只能是超等极品麻。白名鹤说话总是留三分,上次说好一些的草果,真正见到了才知道,别说是市面上,作了多年生意的老人都没有见过品质这么好的。事实上,白名鹤的库里还有更好的。”
“明天去小吕宋!”兴安又说了一句。
他有些急着想见到白名鹤了,如果自己去了广东。也不知道白名鹤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个工坊很强大呀,日产二十四万尺细麻布,这个数量太吓人了。想到这里,兴安又问了一句:“市面上的细麻布。看来会便宜些了。百姓们有福呀!”
“一年内估计降不下价来。”柳秉章回了一句,没等兴安问,他就继续说道:“光白名鹤要的,这个工坊日夜赶工都赶不出来。这里一天说是二十四万尺,可还不到一百担。一年才三万担,白名鹤开口就是一年二十万担的采购量。也正因为他这么巨大的采购量,这些商人才敢把家底子都投进来。”
一百尺一匹、二十六匹一担,二十四万尺,还真不是一个特别巨大的数字。
兴安却知道,仅这一个工坊。怕是顶上去年大明江南四省大半的麻布产量了。
心中带着无数的疑问,兴安大半夜都没有睡着,一直到次日上船之后,还有些迷糊呢。
白名鹤呢,还在小吕宋享受着他的大爷生活呢。
从吕宋东边上船。绕了大半圈,没有回马尼拉又去了碧瑶。名义上看美景,结果呢连金矿都圈下了一个,他负责来挖,所需要投入的银子,还有雇佣工人花的钱,包括提纯黄金等都由白名鹤来负责。挖出来提纯之后的黄金,三七开。
白名鹤占七。
白名鹤给了一百担丝绸的签字费。就是只是签订了合约,这一百担丝绸就是凭空给这几位酋长的好处,算是事先分红了。
“再给一百担丝绸,降半成分利。”有酋长主动提出了要求。
白名鹤都不知道应该同情,还是应该笑。可处于长期合作的道义,白名鹤还是说道:“将来你可别后悔,你这个半成,说不定一定就能顶几十担丝绸呢。”
“那,不换了。”这酋长倒是直接。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白名鹤心说,这才是正常的想法,长期的利总比这短期的利实在吧。
可另一个酋长又提出一个古怪的要求:“要不定利吧,我们也不派人监督。你说的合约是挖五十年,你按每年五百担丝绸给我们,就当是你给我们分利了。”
不能不说,这个酋长想的也没有错。
白名鹤挖了多少,他们很难知道,挖多挖少扯皮就没意思了,不如要一个净值还实在。
白名鹤没有立即回答,他咬着雪茄靠在软椅上思考着。
五百担丝绸有多少银子,往大了说就是大明那边十五万两银子,而且几年之后,丝绸肯定会降价。这边是金矿呀,一年难道挖不出一万五千两金子吗?
要知道,碧瑶这里后世的现代,黄金年产量是以吨来计算的。
看白名鹤犹豫,几个大酋长跑到一边去商量了,他们认为实际看到的利益比那看不见的分红实在,他们也挖过金子,那山中挖金子真的不容易,上千人一个月都弄不出几百两金子,而且还要怕这些奴隶偷金粒。
看吕宋的几位酋长退开,邓海龙、花无期、陆期元立即围到了白名鹤身旁。
邓海龙坐在白名鹤身边:“小白,有些不合算了吗?”
白名鹤压低声音:“不是不合算,我是怕他们将来反悔。要知道,我选的这一处,我们在这里转了两天了,以我读到书的学问。这里好好挖,一年我能挖上几十担金子。这里的金子矿区,至少有万担以上。”
邓海龙点了点头,这小吕宋的人看这里金子多,万一反悔了还真是个事。
总不能事事都用大炮来解决吧。
花无期却指着这边山说:“这里长满的大树,不如一并收下。到时候他们知道我们运的金子,还是木头。这里安排些可靠的人守着,眼下只需要有一个准确的数,这个金矿值多少,白大人的眼光向来不错,这次能估个数吗?”
碧瑶金矿白名鹤在后世听过,但具体位置不详细,是不是眼见看到的矿洞白名鹤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就是,这里年产黄金十吨以上。
“我们脚下这一片,方园二百里至少有五万石至十万石黄金。每年能挖出来多少是本事,我有本事看出这里有金矿,可却没有本事去挖。如果这个地盘给我,一年五十石总是能挖出来的,金矿是小利。”
白名鹤说的没有错,金矿是小利。
五十石黄金才多少,比起他巨大的海上贸易来说,不是什么巨利。
花无期无奈的摇了摇头,五十石黄金,一石就是一千六百两金子,就是一万六千两银子。五十石就是八十万两,看看户部尚书敢不敢说这是小利。
“挖了!”邓海龙语气很严肃。
不就是五百担丝绸嘛,这里好好挖肯定能够达到一百石黄金。
两方商量好了,白名鹤开口说道:“这山上的树,我也要了。我砍一株,再种两株树苗,总不会让这里荒了,不过五十年内,我种下的树苗长大了,也归我。”
酋长那边原本就打算送白名鹤一些木材的,这会听白名鹤说到树,他们也作出一让步:“给你再加二十里范围,我们也有诚意。”
“好,那我每年给你的丝绸,每次增加十担。就是明年五百一十担,后年五百二十担。十年之后,如果丝绸降价了,我给你们一年加二十担,这个在我们大明叫保值。”
“成,再给白公子加三十里范围。”酋长们倒是痛快。
合约很快就商量好了,但具体的范围等白名鹤从大明那里派人过来测算之后再定,签约费一百担丝绸,一个月内交会,从明年一月开始,年初就交全年的丝绸份子。
白名鹤又提出:“从这里到马尼拉太远,我要求你们派几个向导看这里的河流向那里,我要河口建一座港,建港的费用我出。方便我运输矿石,还有木材。”
“这些全是小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大方向订下来,建一个港还真的是小事。
可在邓海龙眼中,却不是小事。白名鹤敢建港,就敢派兵。这里就等于是有了大明外在的军港,但这里归谁管都大问题。广东都司可不敢粘这个手,最好由京城再安排直属武官,这里往小了说,也是一个卫所级。
往大里说,为了整个小吕宋,单独设一个都司都不过份。
各怀心事,不过总体来说所有人还是高兴的,无论是吕宋的酋长还是白名鹤这边,都很高兴。一座年纯收至少超过五十万两银子的金矿,绝对是一件好事。
临走了,陆期元却叫人砍了一根蕉麻扛了过来:“大人,树我们可以砍,这个东西不在协议之内。学生以为是否这个价,学生看到这里有许多,这个回去编绳子,作席子都是上等的好麻料,这货物多了,绳子用量也大了些。”
“一些杂草,你们随便挖就是了。”
吕宋的酋长心说,这大明的人还真厚道,协议之外的东西果真是丝毫也不碰。连这蕉麻都要付钱的样子。
“诚信为本。”陆期元这一句是真话,绝对不是白名鹤那种口号形式。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认为需要的量巨大,请大人拿个主意。”
“多少?”白名鹤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那怕是事先谈好的桥段,白名鹤也不会有丝毫的松懈。
陆期元沉默了少许之后,来了一句:“有多少,要多少!”
花无期抱着自己的长剑笑问了一句:“值当运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