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细想也对,既然她都能想到,来茶楼这种地方收集情报,那作为皇子的萧景,自然也能想到。
距离宁军入关已经这么久,萧景占据先机在京城开茶楼,对他后来掌控京中局势有益。
毕竟,要知道,虽说能在茶楼中传播的大都不是什么朝堂上的大事,多的是后宅八卦,但众所周知,有些时候,也恰恰是这些后宅八卦,关键时刻能成为一些人的把柄。
萧景是皇子,出门能遇到他的机会不多,自己今天也是撞大运了才有这个机会。
但萧翊对自己看的很紧,现在她身边还跟着丫鬟侍卫,这会儿想要打直球,直接去跟人联络套近乎也是不可能的。
该怎么办呢?
就在云舒苦苦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周围有几位客人也是吵的不可开交。
“去年南涝北旱,又是乱世,咱们这些从商的好容易活到现在,哪知道新朝刚立,新定的一成商税高的吓死人,还说是为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本来刚打完仗,百姓们都没钱,咱们的东西卖的便宜压根就没什么挣头,如今竟还要交一成的商税。”
“咱们这些人,到底是躲过了乱世,结果没想到躲不过这钝刀子割肉啊。”
闻言,云舒心念微动。
她今日坐在这里,已不是第一次听周围百姓说璃国税收过高的事情,可见近半年多的战乱,的确是将瑾宁二国的国库都打空了,为了尽快冲盈国库,璃帝方顶着百姓的沸反盈天,定下这么高的税收。
茶楼这种去处,向来是读书人喜欢去的地方,萧景在京城开这个茶楼,除了收集情报,未必就没有招纳贤才的意思。
既是招纳贤才,那么今日,自己这厢若能引起对方注意,想来也就算成功了。
于是众人正谈论的起劲,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十分悦耳的女子声音。
“诸位莫恼,虽说现如今璃国刚建,各行各业税收的确高了些,但依小女子看,朝廷所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未必是假。‘’
“新朝新建,周围几国虎视眈眈,去年一场仗打了半年,如今咱们璃国国库正处在空虚之时,若有其他国家此刻趁虚而入,朝廷发不出军饷,又该如何赤手空拳与他国一较高下?”
听她竟如此说,周围有深受税收压迫的客人当即就不干了。
“我看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成的商税你可知道那是多少?刚打完仗,咱们这些小商户本来就没钱了,如今却还要从血汗里支出这么多银子支援国库,你当那银子是街上随便捡的吗?”
“其他国家攻不攻打我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咱们不用别人来打我们,我们自己先饿死了!”
对方说到急处,一拍桌子,生气道,“我看你这个女人,又是使奴唤仆又是穿金戴银的,想来也是这京中哪家权贵的小妾吧,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又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苦处!”
大约是他的这些话引起了周围众人的共鸣,一时间,不少人对于她这种哗众取宠的行为纷纷怒目而视。
早已料到众人会是这般反应,云舒倒也不恼,只是揭开帷帽一角淡淡嘬了一口茶,目光微微侧过观察着内室那道紧闭的房门。
直到亲眼看见萧景从那扇门内走出来,方勾起唇角,轻轻一笑道。
“诸位想错了,可能对小女子的意思有所误解。”
“小女子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没说呢。”
“我可以理解朝廷为了充盈国库暂时提高各项税收,但不赞同。”
“因为,小女子,认为有更温和的办法。”
楼下萧景正要迈出去的步子一顿。
狭眸微敛,男人寻声抬眸往楼上望去,便见二楼贴着窗户的位置,一头戴帷帽,身材窈窕的素衣女子正不疾不徐的与周围众人争论着什么,纵然身旁的男子们或是因为她刚才的言论不满瞪视她,或是因为她女子身份而单纯看不起她,她亦像是毫无感觉似的坐在那儿,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市井之中,竟有气度如此从容的女子,不得不说,这一刻,他来了点兴趣,本来要踏出去的步子收回,反而几步来到二楼,走到一处空闲的茶桌处坐了下来。
“你说你刚才话说到一半,那倒是把另一半也一起说了啊!”被反驳的众人起哄道。
云舒余光看了一眼果然被她用卖关子吸引留下来的萧景,内心稍定,此刻也不着急了,便慢慢把在后世史书上记载的增加朝廷收入的方法说了出来。
“小女子理解朝廷的举措,但却并不代表小女子就赞同。”
“如果增加财政收入要以牺牲百姓为代价,那显然是不够仁义的。‘’
“那你说当要如何?‘’闻言众人纷纷冷笑道,“你说不以牺牲百姓为代价,那朝廷收入要从哪儿来?”
云舒笑了笑,“自然是从上头的官员,还有下头的富商手上来。”
“经过前朝的压榨,现在的百姓已经被榨的只剩下皮包骨,本来就已经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再如何增税又有何用?”
“倒不如,从前朝归降遗留下来的富商和官员头上想办法。”
“当初他们官商相勾结,卖官鬻爵,鱼肉百姓,如今虽说明面上的财产都已经充公,但须知狡兔三窟这一道理,既然他们那时候敢贪,那就必定留有后手不怕被查,大部分财产现在应该都还藏着呢,如今璃国新立,正是朝廷需要用钱的时候,他们也是时候该吐出来了。”
萧景愣了愣,他方才本是随便坐下来听听,倒没想到,她说的竟还真几分道理。
意识到这点,他看向云舒的目光,终于多了点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