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里，牧辞就没站起来过，以至于，他对他的身高没有感知，他永远都是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这个哥哥的。
没想到，牧辞竟然比他还要高几公分，这样的牧辞哪怕拄着拐，也那般耀眼，让他有一瞬间竟然自惭形秽了。
牧辞目光复杂地看向牧恩，又看向震惊得表情都失控了的段斯。
“妈，早。”牧辞的声音里没有情绪起伏，平淡得如同空气一般。
段斯却失声道：“你的腿——，你怎么站起来了？”
牧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淡淡道：“是，昨晚一时激动，竟然就能站起来了。”
“一时激动？你，激动什么？怎么回事？对了，你为什么要打你弟弟？”段斯猛地想起了小儿子。
她伸手去拉牧恩，“你这孩子，到底是发什么疯啊？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跪着？你到底做了什么？挨了打还得下跪？你给我站起来！”
牧恩却下力推开了她的手：“妈！你别管了！是我做错了事，我来请大哥和小嫂嫂原谅的，他们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说着，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原谅什么？你做什么事了？亲兄弟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是你哥哥，他让着你是应该的！你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他也必须原谅你！”段斯最见不得儿子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了，简直像剜她的心一样。
她拉不起牧恩，便回头狠狠瞪着牧辞，“你怎么这么狠心？他是你弟弟！你莫名其妙打了他，还要他赶出去，让他淋了雨受了风寒，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狠！你就这么恨他吗？你要恨就应该恨我！他是无辜的呀！你冲着我来呀！”
段斯又开始声嘶力竭，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道有多少遍了，根本不用过大脑。
这是降住牧辞最有效的方式，这么多年，屡试不爽。
牧辞对于这一套已经麻木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牧恩身上，牧恩正巧也偷眼看向他，迎上他的目光，立刻双手合十，“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昨晚喝多了，我神志不清——”
“既然是神志不清，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又何必说出来？”牧辞淡淡打断了他的话。
牧恩一窒。
牧辞居高临下的地看着他，“昨晚我气极了，竟然因此而站了起来，并且能走几步，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该怪你，还是该谢谢你！”
牧恩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牧辞，有些反应不过来。
段斯听得一头雾水，“你是什么意思？你的腿，是牧恩治好的？是——因为生牧恩的气，才好的？”
兄弟俩都没有看她。
段斯却放松了下来：“哎哟，我就说嘛，亲兄弟呢，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啊？哎呀，你快起来！快起来！去求爷爷给你求个情！”
牧臣此时已经听老江说了事情的经过，不禁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老江默默垂下头，避开了牧臣的目光。
牧臣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到牧恩面前，抬手就要打，刘名在牧辞的示意下，忙托住了牧臣的手，“老爷子，您别气坏了身子。”
“爷爷，爷爷，我错了，我错了，我昨天喝多了，真的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我，我就像在梦里一样，爷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牧恩跪行，一把抱住了牧臣的腿，哭得情真意切。
“你，你——”牧臣又痛心又气闷。
“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啊？他是你大哥啊！”牧臣恨恨的推了一把牧恩。
段斯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猜着应该是小儿子有了把柄抓在老大手里了，他怎么想她不管，老爷子可不能对牧恩不满意。
于是，她顺着杆儿往上爬，“爸，要不，您打他两巴掌出出气吧，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他发了一夜的高烧，一早就爬起来认错来了，您就别跟他计较了，饶了他吧。”
牧臣怒道：“那要看他大哥原不原谅他！牧辞处处为他着想，他在干什么？啊？兄友弟恭，你哥做到了，你是怎么做的？”
“爷爷，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酒喝多了，猪油蒙了心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哥，求求你原谅我吧，小嫂嫂呢？我向小嫂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牧恩语气十分恳切。
段斯猛地瞪圆了眼睛，“关那个乡下丫头什么事？你向她道什么歉？她不会是个冲喜的丫头——”
“你给我闭嘴！”牧臣怒气冲冲的指着儿媳妇喊。
段斯吓了一跳，悻悻闭了嘴。
牧臣沉着脸，深吸了一口气，问牧辞：“周烁呢？”
牧辞平静地说：“她太累了，还在睡。”
这话，牧臣等人是知道她前一个晚上因为照顾牧辞没睡，可段斯和牧恩听着却不免想歪了。
段斯冷笑道：“这样不知羞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们大家都在，她一个冲喜的媳妇，却在睡大觉？哼！这么没教养！”
牧辞看向段斯的目光如同冰淬过的一般。
段斯心头不由一凛。
牧臣沉沉开口：“你可知牧辞前天因你的一碗佛跳墙差点儿死了？是周烁一夜未眠照顾他的，一个冲喜的媳妇，比你这个妈要靠谱得多！”
段斯瞪大了眼睛，“爸！您这话是从何说起？什么叫因为我的佛跳墙差点儿死了？我，我好心好意给我儿子做吃的，怎么就成了害他？”
牧臣和牧辞对视一眼，果然，段斯并不知情，如他们猜想的一样。
牧恩跪行两步，来到段斯身边，也是一脸吃惊：“怎，怎么回事？哥的病又犯了吗？怎么没有去医院？很严重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段斯立刻道：“爸！您不要老是吓唬我呀，前天晚上没有听说牧辞去医院啊？昨晚牧恩发烧叫了李医生，也没有听他说牧辞生病的事啊？”
牧臣气得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