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体会到何为众星捧月的谢宏远,哪儿还记得他与谢清晚虽有血脉关系在,但早已无父女之情,甚至连这些溜须拍马的同僚都不如。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中,便逐渐迷失了自我,以至于何时接受了厚礼,又答应了替他们美言办事,谢宏远都不记得是何时了。
等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收了不少好东西,在回府的路上了。
但等回神之后,谢宏远这才后悔了起来。
他至今都还不曾见到死而复生的谢清晚,便先答应了这么多走后门的事儿,万一没办成,岂不是要打脸,今后他又该如何在官署呆下去?
谢宏远登时便坐不住了,刚好眼下天色还未黑,皇宫并未落钥,这个时辰过去,只要报上他乃太子妃之父,太子的岳丈,守门自然是会放他进去。
想到这里,谢宏远便立即命小厮将马车调转方向,往东宫的方向而去,对此信心满满。
毫不意外的,谢宏远在宫门口,便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无召不得入宫,速速离去!”
若是往常,谢宏远自然是没胆子敢硬杠,但此刻,仗着顶着太子岳丈的头衔,谢宏远反而挺直了腰板。
“我是要入宫见太子殿下,你速去东宫,向太子殿下禀报一声,便说太子妃的父亲前来探望了。”
一听谢宏远抛出了太子妃的名头,侍卫果真面面相觑,倒是没再赶人。
“你是太子妃娘娘的父亲?”
谢宏远不悦道:“我乃通议大夫谢宏远,当今太子妃名唤谢清晚,乃是我的五女儿,此事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儿,难道我还能拿这么大的事儿来东宫玩笑不成?速去通传,若是耽搁了,待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妃的名字,如今早便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而此人又姓谢,并且还敢大摇大摆的直接来东宫,说不准还真与太子妃沾亲带故。
侍卫自然也不敢拿自己的乌纱帽冒险,便道了声稍等,第一时间赶去东宫汇报。
谢清晚还在小花园挑选花草,打算明日去谢清安新买的宅子的时候,一并带过去装点。
“太子妃娘娘,宫门守卫求见,说是有要事相禀。”
谢清晚并未在意,只淡淡嗯了声:“让他过来吧。”
“哥哥喜欢素雅的,这盆卷叶吊兰青翠鲜嫩不错。”
花匠跟在谢清晚的身后,太子妃瞧中哪一盆,他便第一时间将其修剪妥善装起来。
“卑职参见太子妃娘娘,宫门前有一名唤谢宏远的通议大夫,称是太子妃娘娘您的父亲,卑职等不知真假,特来禀报。”
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谢清晚都有些恍惚。
从前她在裴家过得这般苦,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不闻不问,前世她被囚禁别院,花光了最后的一点积蓄,好不容易才托了人,往谢府传了求救信。
但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是谢宏远的装作不知,并且还扬言,是她不知廉耻,做了对不住裴家的事儿,才会被夫婿给厌弃,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她活该,谢家是绝对不会插手,权当没她这个女儿!
虽然自打母亲离世后,谢清晚便知谢宏远不喜欢她这个女儿,但她总以为他们之间有着血脉联系。
身为生父,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做到看着自己的女儿死而不救吧?
但显然,那时的她,还不明白真正的人心凉薄。
想来,是因为她的身份流传了出去,谢宏远得知她如今已贵为太子妃,所以便舔着脸来攀关系了。
当真是厚颜无耻,无比可笑!
侍卫恭恭敬敬的跪于地面,却见太子妃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也没有回应。
只是又侧了身,往花团锦簇的盆栽中,纤纤玉手又是一指。
“这盆文人草也不错,四季常青,再挑些山石,搭配古盆,更显文人雅韵。”
花匠忙应下。
跪于地的侍卫心中忐忑,太子妃不回应,反而还挑选起了盆栽,不知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蒹葭上前一步道:“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认亲了,太子殿下有令,不准任何人打搅太子妃娘娘养胎,如何做,不需要我手把手教你吧?”
在宫里当差的,自然是头脑机灵,立时便不敢再多问一句,忙应道:“卑职明白,卑职告退!”
翘首以盼,脖子都快撑酸了的谢宏远,在宫门口站了半晌,也不见人影出来迎接。
大概是站得时间长了些,宫门的侍卫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谢宏远立时又底气十足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太子妃必然很快便会亲自出来迎接我了!”
虽说他与这个五女儿并不亲近,但大晟自来重孝道,他料定谢清晚必然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便敢大义灭亲,不认他这个父亲。
否则一旦传扬了出去,必然也会有损她身为太子妃的形象。
远远的,谢宏远终于瞧见有人影从东宫方向而来,立时便迫不及待的招呼。
“清晚,我是父亲呀!”
谁知,待近了才发现,来者并非是谢清晚,甚至也没有东宫其他人,方才那个侍卫去禀报,回来依然只有这侍卫一人。
“怎么回事,我女儿她人呢?”
谢宏远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侍卫瞧他的神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有礼相待,反而是自高而下的睥睨。
“将这个胆敢冒充太子妃娘娘生父的骗子,立刻乱棍逐出宫门!”
谢宏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你大胆!我可是太子妃的生父,你若是敢动我,我必然要让你人头分家……哎哟!你、你们竟然真的敢动手……哎哟!”
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却狼狈的被侍卫给驱赶出宫门,如同丧家之犬。
“再敢上前一步,便打断你的腿,滚!”
谢宏远气得发抖,“你们……”
这场面可甚是滑稽,有不少过路人,远远的停下来瞧热闹。
谢宏远也终于觉得丢人了,这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染的一身灰尘。
“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