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晚轻笑声,“贵妃娘娘虽是年纪渐长,但是这记性却是不错,只是有一点,贵妃娘娘却是说的不妥。”
被她当众戳穿了身世,还能坐怀不乱,难怪能有本事将江寂都给迷得神魂颠倒,这厮蛊惑人心的本事的确是一流。
“哦,何处不妥?”
谢清晚不急不缓道:“即便先前裴家有何荣耀,但如今圣上已下了褫夺爵位的圣旨,这世上已无宣阳侯府,若是有人再提起,便是公然违背圣上之意了,贵妃娘娘是圣上的枕边人,想来也比旁人更懂得这么道理,是吗?”
呵,倒是伶牙俐齿的很,但她再怎么不想提宣阳侯府又如何,只要是见过她的人,都知晓她曾是裴家妇,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太子妃也不必与本宫说这些弯弯绕绕的,倘若世人知晓,如今东宫太子妃,便是曾经的裴家孙媳,而太子又曾做过裴家子孙,小叔与侄媳妇纠缠,娶的又是个二嫁女,若是传扬了出去,恐是会让世人质疑太子的能力吧?”
被人如此直言不讳的羞辱,换成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恼火。
但谢清晚却不怒反笑,“看来贵妃娘娘是身居高位久了,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高贵妃冷嗤道:“本宫乃贵妃,执掌凤印,统领六宫,何须人提醒?”
谢清晚慢悠悠的摇首,“我指的,是贵妃娘娘你在成为贵妃之前的身份呀。”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便被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所感动,这段故事里,说是有位十六出头的妙龄妇人,因天降洪灾,死了夫家,逃难至上京。”
“因缘巧合的,入了宫成为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身边做奶娘,在遭遇了一系列宫变之时,这个奶娘都坚定不移的护在太子的跟前,而太子登基之后,便力排众议,封自己的奶娘为贵妃,宠冠六宫。”
“时至今日,这段荡气回肠的故事都还是勾栏瓦舍中世人爱看的戏码,比之于这段奶娘成为爱妃的曲折故事来说,我与太子殿下的这点儿小过往,都不值得放到台面上来讲呢。”
谢清晚这不就是在明晃晃的嘲笑她,比洪宗帝大了一轮都不止,却还恬不知耻的成为洪宗帝的女人嘛?
高贵妃面色一沉,“你竟敢嘲讽本宫?”
“不敢,我这是在羡慕贵妃娘娘呀,虽说太子殿下如今是宠爱我,但我与殿下毕竟是新婚燕尔,不似贵妃娘娘,与圣上恩爱多年,盛宠不衰,说起这个,身为晚辈,还想向贵妃娘娘指教一件小事。”
高贵妃道:“什么事?”
“贵妃娘娘可爱圣上?”
这个话题,都将高贵妃给听笑了,“本宫的心中眼中,自只有圣上一人,圣上亦是如此。”
谢清晚以帕捂唇,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又问:“既然贵妃娘娘如此爱圣上,那可愿意与其他女人分享圣上,为了大晟未来,而让其他女人为圣上生儿育女?”
不等高贵妃回答,谢清晚又兀自接了下去。
“贵妃娘娘必然是不愿意的吧,否则这六宫上下,嫔妃众多,多年来圣上膝下却无子嗣,除了被迫流落在外的太子殿下,想来贵妃娘娘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中的缘由吧?”
没人敢将这种黑暗见不得人的隐晦之事,放到台面上来说。
高贵妃骤然脸色一变,倏地站起了身,“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们生不出皇嗣,那是她们的问题,本宫又如何得知!”
“贵妃娘娘莫急呀,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此事贵妃娘娘不知,那当圣上翻了其他妃嫔的牌子,宠幸他人之时,想来贵妃娘娘必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的痛苦吧?”
高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黑,而谢清晚唇边的笑意却是愈发浓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贵妃娘娘分明比任何人都希望,圣上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却又转头,说什么为了皇家绵延,而为太子殿下择选侧妃,
“倘若贵妃娘娘当真在意皇家绵延,便先问问自己,放一放手,如此你好过,六宫的嫔妃也能好过,想来圣上也便不必为子嗣而发愁了。”
说着,谢清晚抚上凸起的小腹,眸色柔和,“至于东宫的子嗣延绵,便不必贵妃娘娘来操心了,毕竟我与太子殿下还很年轻,如今也有了我们的骨肉,日后福气也还长着呢,但留给贵妃娘娘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一语双关,既嘲讽了高贵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暗讽高贵妃年纪已经大了,就算是有心也没这个力,已经要不了孩子了。
高贵妃简直是要气炸了,高高抬起长长的护甲。
“你竟敢讥讽本宫……”
几乎是在同时,蒹葭和白露同时上前,护在了谢清晚的跟前,而在两侧的侍卫,也几乎是同一时刻做出拔剑的姿势。
但未及动作,还是另一道清冷如霜的嗓音更快一步:“贵妃这是来探望孤的太子妃,还是来寻讯滋事的呢?”
江寂一身明黄五爪蟒纹朝服,金丝滚边,广袖嵌以缂丝花纹,玄色革带束腰,更衬得他肩宽腰窄,风姿独绝。
不过几步,便已到了湖中亭。
连一记余光也不曾施舍给高贵妃,眸光只落在谢清晚一人身上,握住她的玉手,小娘子手心冰凉,江寂隽眉一蹙。
抬手间,立时便有内侍恭恭敬敬的将一条琥珀绣金缎面对襟披风呈到了跟前。
江寂接过,抖落间,披在了谢清晚的肩头。
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念叨:“咳嗽总不见好,怎能还坐在冷风正盛的湖中亭?看看这手冰的,晚些吃药,可别又说苦,背着我想偷偷倒掉。”
毕竟外人还在,这话说的,像是她是个不懂事的孩童了。
谢清晚怪嗔他一眼,小声嘟囔:“才没有,我都喝了的。”
“我初入东宫,贵妃娘娘便亲自来造访,怎么说贵妃也是长辈,我这个做晚辈的,自是要亲自招待,才能不失了礼数,不碍事的。”
江寂一手稳稳将自家妻子护在怀中,冷冷瞥了高贵妃一眼。
“有哪家做长辈的,会挑在晚辈有孕在身,行动不便时,还来探望,还要对方亲自接待,又没有半分血亲关系,还摆什么长辈的谱,真不知是哪儿来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