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重生而来的人,没有人比谢清晚更清楚裴景庭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将来会万人之上。
所以她非常平静而祥和的与他对视,“你说,我都会听着。”
“江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姓氏,更是国姓,我乃圣上之子,因高贵妃迫害我母亲,而自小流落在民间,为顺利恢复身份,才会借以裴家身份。”
“晚晚,我不知晓我未来能否成功恢复身份,又是否能顺利为母报仇,铲除高家,我的身边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且随时都会有危险。”
说到这里,裴景庭顿了顿语调。
一向坚不可摧的年轻郎君,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却像是坚强的外壳,逐渐破裂,露出了其中最柔软的致命弱点。
“我本不该配拥有感情,可上天却让我遇见了你,我很自私的想要完全拥有你,可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你是完整的个体,是否与我在一起,该出自于你的心意。”
他一贯是强势的,可唯独面对谢清晚,他却开始有些患得患失,并且不愿意做任何勉强她的事。
从前她过得苦,他想让她往后的日子都是甜的,但现在的他还无法保证。
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能成事,他将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能给她带来无上的荣耀。
但若是失败,以高家的狠辣手段,必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切的变数太多,裴景庭孤身一人时,义无反顾,无所畏惧。
可如今,他有了心上人,还有了即将出世的孩子,这是他的软肋,而人一旦有了软肋,便变得瞻前顾后。
古往今来,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英雄圣贤,都无法例外。
在说话间,裴景庭便松开了手。
他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把自己的处境,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谢清晚。
而谢清晚如今恢复了自由身,有了更多的选择。
她若是去了临安,从此之后生活在临安,不再回上京,必然也会过得安逸。
这几日,谢清晚一直在思考她与裴景庭之间的事情。
她在自由与感情之间,来回摇摆,直到这一刻,都还无法做出抉择。
重活一世的她,早便不像前一世那般感情用事,她不想被任何人约束,成为笼中之鸟。
所以,谢清晚只是站在原地,很安静的与裴景庭对视,却并没有伸出手。
裴景庭虽已做好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的心还是不断的往下沉。
到头来,他还是孤身一人,无所依靠。
但下一瞬,小娘子清丽的嗓音响起:“倘若你活着来临安找我,我便会重新考虑,但前提是,你要活着。”
虽然前一世裴景庭顺利当上了皇帝,但是这一世的变故实在太多。
裴景庭原本敛下的眼睑,在那一瞬,嬉笑眉开,往前一步,搂住谢清晚的腰肢,一个激动,便直接将她抱起,原地转圈。
“晚晚,答应了,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我只放一次手。”
谢清晚被忽然的转圈吓了一跳,本能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裴景庭念及她的身子,只转了一圈便停了下来。
小心将她放回地上之后,复握住她的素手,“抓住了,便再也不会松手。”
“晚晚,你是我的。”
“生生世世。”
说罢,便拦腰将谢清晚横抱了起来,谢清晚忙搂住他的脖颈,以免自己会掉下去。
“你做什么呀,不散步了吗?”
裴景庭低眸笑道:“时辰不早了,你身子还未恢复,散一会儿便够了,不可累着,早些歇息,也好养精蓄锐去临安。”
谢清晚便不再多说,乖乖的窝在裴景庭的怀中。
年轻郎君的胸膛宽厚,臂弯有力,行走生风,却一点儿也不晃。
谢清晚抬手,便能看见光影错落,斑驳树影遮掩之下的皎皎明月,这一刻,心中无比安宁。
她的新生活,要重新开始了。
将人小心的安置在床榻上,裴景庭坐在床榻边,将云被为她盖严实些。
“晚晚,早些睡。”
说罢便要起身,忽的,一只柔软的玉骨,便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日从悬崖上坠下时,我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我甚至在想,若是你没能及时接住我,那我死也是无法瞑目的。”
“我甚至有那么一丝的后悔,后悔不该再一次,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中。”
谢清晚看着他,“但是你接住了我。”
“江寂,留下来陪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这一路走来,她太孤独、太累了,她想放纵一回,跟随自己的心走。
她虽没法完全交心,但是她愿意尝试。
裴景庭握紧她的玉手,生怕她会后悔似的,抓住了,便是他的了。
褪下外衣,合衣躺下时,裴景庭一个侧身,长臂一伸的同时,便将娇软无骨的小娘子搂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亲密无间,耳语厮磨的拥抱,感受着来自于彼此的心跳与呼吸,颈项交缠,情意绵绵。
“晚晚,不论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以性命起誓。”
谢清晚自他的怀中抬起鹅蛋小脸,“青州军营,可有什么消息吗?”
先前她借用谐音,提醒过裴景庭,青州节度使邵英杰有反心,也不知裴景庭是否有察觉。
“晚晚,你确定你兄长的战友,是在青州军营吗?我命人前后调查了番,但并未寻到同名同姓之人,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倒是有了些意外收获。”
谢清晚心头一紧,急问:“什么收获?”
“青州是个远离上京,养兵蓄锐的好地方,青州节度使恐不是池中之物,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天了。”
裴景庭真的察觉了,真是太好了,她便知道,聪明如他,只要能派人在青州军营里调查一番,必然会有所警觉!
“变天?会祸及整个大晟吗?”
裴景庭以为谢清晚是害怕,便拥紧了怀中的小娘子。
“变数太多,我无法保证,或许我接下来说的话,晚晚你会觉得不适,甚至觉得我过于冷血无情,但如今的我,正缺这场变故。”
“虽然我会尽力将风险降到最低,但是自古从没有不流血的战争,我只能做一个无情的博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