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晚微颔首:“兄长三年前应征,一直在北境戍边。”
世家子弟,却不走文路,反而跑去了北境参军,倘若家人看重,必然是不会允许的,如此说来,谢清晚与其兄,在谢家怕是不受重视。
裴景庭并未往下细问,只道:“若是你心中挂念,我可为你打探一二。”
但谢清晚毫不犹豫的摇首,“高承天一事上,九叔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怎好再麻烦九叔,对了,九叔你的赏赐我都没动,倘若九叔日后需要,我随时可以归还……”
话未说完,却被裴景庭打断:“在你眼中,我已经穷到要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了?”
仔细听,能从他的语气中,辨出一分不悦。
裴景庭的确是不太高兴,眼前的小娘子,与他将账算的这么清。
他帮她,又不是求她回报,更何况,这个世上能得他费心帮助的,可是屈指可数。
旁人想求都求不来,却只有这个小娘子,反而还总婉拒,似是生怕和他会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自然不是的,只是九叔已经帮我要回了嫁妆,我又怎好再收你的御赐之物?如此一来,九叔的恩情我是如何都还不清了。”
裴景庭蹙眉,“怎么,你便这么想与我撇清关系?”
谢清晚连连摆手,“自然不是,说实话,在与九叔接触之前,我一直以为九叔是天上仙,高不可攀,但实际上,九叔面冷心热,心细如发,帮了我数次,我心中感激万分,我只是怕给九叔添麻烦,所以才……”
“是否添麻烦,我说了算。”
谢清晚一怔,与裴景庭漆黑点墨的眸子深深凝视。
“你也帮了我,便也算是礼尚往来。”
“况且,我从未觉得你是麻烦。”
裴景庭的眸光,深邃而又柔和,宛如一池春水,将万千柔情尽数碾碎藏于其间,让谢清晚感到一种,他似乎是在哄她高兴的错觉。
“爷,西北有军报……”
楚海落在裴景庭的跟前,刚想禀报军情,却发现谢清晚竟然也在,赶忙闭上了嘴,只将军报给呈上。
西北?邵英杰所管辖的青州一带,不就在西北方向吗?
难道裴景庭已经察觉到青州有异常了?可那也不对呀,前世上京还是失守了,朝廷逃到临安,花了小半年的功夫,才领军重新杀回了上京,夺回了都城。
看来这其中,必然是出现了什么差池,才对导致了后来弃城而逃的后果,那她是否应该提醒一下裴景庭呢?
可她身为后宅妇人,又如何能在朝廷都不知晓邵英杰会叛变的情况下,便提前预知,这岂非是招人怀疑?
思忖了片刻,谢清晚想到了一个主意。
“九叔,青州可也是在西北一带?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九叔觉得不妥,便只当我没有说过。”
裴景庭接过军报,眸光落在她的身上,“你说。”
“先前兄长在写于我的家书中曾提及,他在北境有一位交情颇深的战友,只是前一段时间,这位战友不慎闯入青州军营,之后便音讯全无,兄长多方寻找都无果,心中很是担忧,若是可以的话,能否请九叔帮忙寻找一二呢?”
裴景庭道:“此人姓甚名谁,长相有何特点?”
“他叫……牟橎,牟牛的牟,木字旁的橎,鼻下有一颗痣。”
牟橎谐音即为谋反,希望裴景庭在深入青州军营调查的过程中,能够明白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察觉出邵英杰有谋反之心。
裴景庭听到这个名字,总觉得有几分奇怪,“好,我会让人留意。”
“多谢九叔,九叔且去忙正事吧,我过一会儿也要下山了,待我手恢复了之后,便继续给九叔送膳食,这几日便要委屈九叔了。”
委屈这个词,倒显得有几分俏皮了。
裴景庭很轻的笑了声,“山路难行,你也记得早些离去。”
叮嘱了一句之后,裴景庭便下山了。
跃身上马之时,裴景庭低眸,看向了手心的一片银杏叶。
方才,在谢清晚的鬓发之上,其实落了两片银杏叶,一片他给了谢清晚,而另外一片,此刻正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裴景庭拿出一块汗巾,将银杏叶妥善的包裹在其中,放到衣袖之内,这才挥动缰绳,策马而去。
谢清晚在一个时辰后也下山了,悠哉的坐在马车内,品茶等待。
直至天色渐暗,外头才响起了动静。
裴惜月神色匆匆的上了马车,一路做贼心虚,直至到了马车内,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谢清晚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慢悠悠的睁开了眸子。
裴惜月身上的襦裙显然是已经换过一套了,她在慌忙之中,没有完全遮挡好,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块脖颈,遍布了鲜艳的吻痕。
“看来四姑娘是得手了,辛苦了大半晌,且喝杯茶缓一缓吧。”
谢清晚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春茶,递到裴惜月的面前。
“多谢长嫂。”
裴惜月一开口,那嗓子沙哑都不成样子了,而她在伸手接过之时,流袖滑了下去,便瞧见她的皓腕往上,暴露在外的肌肤,一片红紫淤青,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看来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内,裴惜月与高承庆之间的战况相当激烈,而且高承庆显然不是一个会心疼人的,相反还格外的粗暴,否则也不会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给折腾成这个样子。
裴惜月忙将衣袖扯下来,遮挡住暧昧痕迹。
“你可有与他提过迎娶之事?”
裴惜月点了点头,“一直在提,可是我一说起,他便更加……长嫂,他会不会根本便不想娶我?倘若他不肯松口,我如今已没了清白之身,若是叫人发现了,是会被沉塘的!”
“他毕竟是高家庶子,若是直接提出要娶兄长的妾室,必然是会影响到他的声誉,不过这也好办,既然他自己不想开这个口,那便让旁人来替他开口,高贵妃每月都会来国清寺祈福上香,届时你只需要……”
裴惜月忐忑,“长嫂,这样能成吗?万一……贵妃娘娘一气之下,要砍了我的头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