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说啥？！”
岳云生被吓得都口齿不清了。
你终于找到谁了？谁是你相公？你家相公是哪个？
稳住身形，顾舟行尽力收敛神色，温声询问道：“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
绿衣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淡雅的脸，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握住苍流荒的手，她轻声说道：“相公你不认识亚儿了吗？我是灵亚儿啊……”
自称“灵亚儿”的女人整张脸凑到苍流荒面前，那哭花了妆的眼睛眨了又眨，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眼皮跳了跳，苍流荒抑制住掀飞此人的欲望，抽出手：“你跟我走。”
给了岳云生与顾舟行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苍流荒拉着人向一旁走去。
顺从地跟在苍流荒身后，灵亚儿一边走，一边不忘用手帕揩着眼泪。
一直走到无人处，苍流荒才松开手，转过身，靠在廊道柱子上，眉头几乎拧在一起：“你为何会来这里？”
“当然是为了你呀夫君～”零二抛了个媚眼，掐着嗓子喊道。
黑着脸，苍流荒给了零二一下：“说重点。”
“芙蓉城你不能待了。”
零二压低嗓音，恢复本音，音色不复女子那般轻柔细腻：“不想被阁中的人发现的话，就快点离开。”
苍流荒神色一凛，抱住婴儿的手紧了紧。
难道沧澜阁已经发现他的行踪了？
他一个人或许还能从围剿中全身而退，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还有三个尚且稚嫩的少年可就不一定了。
况且还有“焚心”这个定时炸弹……
“几日前，我手下有人在一片林子中发现了你的身影，”零二抽空瞥了一眼苍流荒怀中的婴儿：“我暂且把消息压了下来。”
零二拍了拍苍流荒的肩膀：“放心，你隐藏的挺好。”
能撑到现在，苍流荒目前是第一个。
“但你知道的，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我本以为，”苍流荒压低了眉眼：“你是来抓我回去的。”
“我俩谁跟谁啊！”
随意挑了块大石头坐下，零二岔开腿，全然不顾自己现在这身绫罗绸缎：“没有你，我和零三早就死在最开始那场厮杀中了。”
沧澜阁最开始筛选杀手如同养蛊，把百来个孩子放在一个林子中，没有武器，也没有食物，只允许二十人走出这片林子。
饿死的、淹死的、被毒虫猛兽咬死的、被同伴杀害的……
林林总总，死伤大半，最后几百人不剩半数——可人头还是多了。
剩下的人互相拉帮结派，尔虞我诈，杀到最后，留下了二十人。
“其实现在我都没想明白，”零二翘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当初你怎么就看上我和零三那小子了呢？”
一个瘦得跟条竹竿似的，一个病得都走不动路了，旁人见了不趁火打劫都算好的，偏生这群人中看起来最聪明的一个，做了一件最蠢的事——把两个拖油瓶给救了。
“我瞧着你也不像是这么善心大发的人。”
干他们这行的，要有这个善心，早就埋土里与孤魂野鬼作伴了。
零二凑近，把苍流荒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难道你其实是看上了我这张脸？”
早已习惯了零二口花花，苍流荒不为所动，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你说是就是吧。”
零二撇撇嘴：“当初你叫我搞不懂，现在你还是这样。”
当初出手救下两个拖油瓶，现在叛出沧澜阁，救下楚家的孩子。
眼前这人似乎总是在做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事。
叹了口气，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向前一抛。
“这是这段时间阁中的榜上杀手的去向，你尽量避开他们。”
接住卷轴，打开，苍流荒看了一眼密密麻麻标注的字，轻声道了句谢。
拂开挡住苍流荒面容的帽帷，零二一手摸着下巴，歪着头瞧了瞧那张惹人注目的脸：“要不我把我脸上这张人皮面具送你，比带着这东西方便多了。”
他脸上这张人皮面具确实是称得上称，肤质细腻，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灵动自然。
说实话，苍流荒如果不是极为熟悉零二的气息的话，见到他这张脸的第一眼，还真看不出来有问题。
“怎么样？”零二得意地摸了摸脸：“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防水透气，免费送你了。”
“不要。”
苍流荒断然拒绝。
一个宽肩窄腰一米八、还长得明艳动人的姑娘，走在街上怕是更引人注目吧。
零二满脸写着可惜。
苍流荒有理由怀疑零二只是想要看他穿女装。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零二站起身来，拍拍衣角的落叶。
枯黄的树叶簌簌下落，掉落尘土泥地中，随后又被风吹起，不知去往何方，飘忽不定，就如同身在江湖之中的他们一般。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苍流荒将目光放得很远：“寻一处山林，建一个木屋，然后在那里了结此生吧。”
零二疑惑：“就这样？”
苍流荒反问：“这样不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
怎么年纪轻轻就过得像个小老头似的呢？
“那我就先祝你梦想成真咯——”
活动活动手脚，零二运起轻功，准备离开，身侧的人却忽地开口问道：“阁主呢？”
脚步一顿，零二扭过头，隔着帽帷，看不清苍流荒的神色，却莫名觉得他此刻应是嘴角抿起、眉头紧皱的。
“还在闭关呢。”
零二故意将语气放得轻松，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什么时候出关？”苍流荒又问。
“这我也不知道。”
零二的确不知道，如果苍尽野真出了关，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做些阳奉阴违的事，更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找上苍流荒。
要是被发现了，可不仅仅只是去刑堂罚一顿的事了。
犹豫片刻，零二还是说道：“如果他出……”
“无事。”苍流荒转过身：“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免受牵连。”
“你……”
零二盯着苍流荒的背影看了很久，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
“你好自为之。”
飞身穿梭在屋顶之间，一阵咸湿的风拂过脸侧，向下看去，只见一少年正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浑身湿漉漉的，衣角向下淌着水。
只瞥了一眼，零二便收回视线，自然忽略了少年缓缓抬起的头，以及落在他身上的、若有所思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