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逼仄的小路，
苍栩捂着胸口靠在一棵槐树下，伸手往腰间探去，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想起方才的打斗，苍栩抓着衣襟的手逐渐收紧，眼尾猩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的解药又被男人拿了去。
看来这次毒发，又要她生生挺过。
痛意从胸口细细蔓延开来，夹带着灼热感遍布全身每一寸，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次比以往痛的厉害。
清冷月色笼罩住槐树下几近昏迷的女子，女子衣裙上落了点点白色的槐花。
不远处传来一串串脚步声，苍栩条件反射睁开眸子，眼神似困厄野兽般警惕看向暗夜尽头。
听脚步声，是两个武力高强的男子，苍栩扶着树干挣扎着站起身，催动渐渐恢复的内力，飞至屋檐又隐于夜色。
两个时辰后
苍栩立在高檐，伸出手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内力。
*
老槐树下，潘预眸色暗沉瞧着地上一小片血迹。
“公子，你在找我吗？”苍栩提着剑走至男人身后。
潘预听到动静转过身去，在看清身后女子面容后，眼底沉重卸下，语调轻松开口：“忍过去了？”
“把我的荷包还给我。”苍栩冷眼看着男人。
“荷包里尽是些毒药，你留着作甚。”潘预含笑开口。
“把荷包还给我。”
“我扔了。”潘预解释。
“我要杀了你。”苍栩转动剑身，看着男人平静开口。
“你杀了我，自己没有解药，也活不过三个月，杀手房内阴冷逼仄不见天日，你这才刚逃出来，难道不喜欢这没有束缚的自由？”
苍栩垂下眼睑，眼眸闪烁。
“萧宴他有解药。”潘预看着女子，循循善诱，
“我投靠了萧宴，如今的身份地位你看的分明；飓风将裴晟的秘密告诉了萧宴，如今他也好生活着。
苍栩，你自幼跟在裴晟身边，知道的秘密只多不少，杀手的日子可不好过，裴晟那样对你，你难道不想要报仇吗？”
“萧宴为何有续魂的解药？”苍栩握紧剑柄。
“他是当朝太子少师，摄政已久，想要什么没有？”
潘预说罢犹嫌不够，又继续道:
“苍栩，我知道你不怕死，却也知道你不甘心。我知只要你想，虽非平步，也可登青云。
可裴晟恶事做尽，难道不该死？那些身不由己的杀手，凭什么不能活？”
潘预说罢走至呆愣的女子跟前，将剑从女子手中拿过，贴近女子侧脸，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冷:
“你亲手杀了刃影，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刃影死前，求了你很久吧。”
“你闭嘴！”苍栩眉眼通红推开男人，眼神愣怔垂眸，避开男人带着审视的目光。
是！她杀了护了她六年的伙伴。她五岁那年进了训练室，因为瘦弱总是被人欺负，刃影护她到十一岁。
刃影死前，拼尽全力爬到她脚下，拽着她的衣摆求她，说他还有用，不要杀他。
她一剑封喉将人杀死，刃影的血将她的青灰色衣摆染成黑色。
她快要溺死在这些痛苦回忆里，苍栩喘不过气，眼底倏的坠下一滴泪。
“苍栩，你该为刃影报仇。”潘预看着女子颤动的眼睫。
“我不想杀他的，可我若是不杀他，会死更多的人。”苍栩喃喃自语。
“我没想杀他。”苍栩低声辩解。
“我知道你不想，都是裴晟要求的，是裴晟杀了你在乎的所有人。”潘预顺着女子思路，将矛盾转移到裴晟身上。
“苍栩，你替他卖命，他却反过来要杀你，你在暗处苟延残喘活着，他在外光鲜亮丽受人敬仰，你怎么不恨他呢？”
“我会杀了他。”苍栩指甲嵌进肉里。
“可是你杀了他，与你出生入死的那些人，都活不了。
裴晟坏事做尽，你哪能让他这般痛快去死？”潘预拉起女子紧握的手，用力掰开，又从衣袖里取出锦帕将女子手中鲜血擦拭干净。
“裴晟在乎的，除了权，便是名。你不想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吗？”潘预垂眸观察着女子神态。
苍栩眼神松动，再不似以往那般坚定，
“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苍栩，你那般厉害，不如同萧宴合作，一同扳倒裴晟。”潘预又将身前女子捧高。
见女子没多大反应，又道:
“郡公府是簪缨世族，同朝中多数三品以上要员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你杀了裴晟，那些官员也不会任由郡公府凋零，那个给了你无尽痛苦黑暗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消失。”
苍栩静静站着，又想起从前杀手暗室内无数个漫长恐怖的黑夜，呼吸逐渐急促。
“苍栩，”潘预语调温柔将人从回忆里拉出来。
苍栩目光缓慢落在男人脸上。
男人温热的手抚摸着她的眉眼，
“真希望你一直留在青元塔，商芷。”
“萧宴真的能将裴氏一族连根拔起？”苍栩眼尾发红。
“他能。”潘预眼底划过一抹笑。
苍栩垂眸浅笑，缓了片刻后抬头看着眼前男人，
“我同他合作，可以一直活着吗？”
“自然。”潘预心底没由来的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苦涩。
“我最后信你一次，你别再骗我了。”
“当日之举实属无奈，只因阵营不同。你我今后是盟友，只会同心，再无算计。”潘预抬头看着挂在槐树上方的弯月。
少师府邸
书房内 萧宴正低头翻看奏折。
书房门前，潘预正要领着苍栩推门进去，却被门前修铭抬剑挡住。
“潘大人，大人只许苍栩进去。”修铭开口解释。
苍栩听罢不做犹豫，抬手推开房门，又反手阖上房门。
“萧宴？”苍栩走至条案前，好奇打量着端坐着的矜贵男子。
书案上搁置着奏章，潘预所言确实非虚，眼前男人，竟然真的摄政。
“潘预说服你了？”萧宴将奏折合上，抬头看着女子，余光瞥见房门上一道偷听的身影。
“是，他说你能对付裴氏一族。”苍栩点头。
“他说的不错，不过。”萧宴说着从圈椅上起身。
“我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一字不落告诉你。”苍栩看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