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岁将香妃放出兽袋。
走出屋外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白狐轻盈跃上院墙，琉璃眸中映着天际残霞。
唐岁暗暗计量着时辰，芝芝她们该是过来了罢。
少女踏着青石阶走到院门前。
暮色中的链桥蜿蜒如墨痕，果然见着两道熟悉身影自铁索那头转来。
唐芝芝樱色裙裾在风中翻卷，正踮着脚同刘乌虎比划着什么。
此刻见得姐姐抱着白狐在门口等着。
小姑娘如归巢的云雀扑进唐岁怀里，将头埋进了使劲磨蹭。
“姐！符院好多新奇玩意儿！赤金熔炉会吐莲花！
都是芝芝此前未见过的，师兄师姐们人也很好。
准备了好多甜酥，师姐还教我叠了会发光的纸鸢……”
香妃受不了挤压跳下来绕着唐芝芝叫唤。
唐岁抚着妹妹柔顺青丝，任她将攥得温热的桂花酥糖塞进自己手心。
静静听着她不断用手比划给自己说着看到的新奇见闻。
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刘乌虎此时也近前来，唐岁秋水眸子瞟向他。
见得这少年褪去了笨重熊裘，此时穿的唐岁给他买的那件鸦青色绸衫，衬得眉目清朗。
面色红润倒是颇为精神，想必今天炼体收获不小。
待至了小院。
大枣已是撒欢在岛上跑了一下午，唐岁出来前却是将门关上了。
此刻它正在院前不耐地摩挲蹄子。
见得唐岁过来又将马脸侧过去，倒是不敢再闹腾。
“大枣！”
唐芝芝眼神一亮，凑过去就要摸它脑袋。
枣马甩了甩鼻子将头昂起，不给她摸。
“怎地了这是？”
唐芝芝转头看向唐岁，白袍少女开了院门淡淡道。
“今日又发它的马臭脾气，我便轻轻教育了一番。”
随后她犀利眼光瞥向大马。
大枣不禁打了个寒颤，忌惮地退后两步。
唐芝芝掏出胡萝卜安慰着它：“好啦好啦，以后不准再惹姐生气了。”
唐岁未再理会，开了院门走进屋内。
待用过晚膳后，唐岁进了澡堂。
解开腰间丝绦时，月白绸袍顺着肩头滑落，再褪去里衣，整个人被笼罩在蒸腾雾气中。
脚尖入水惊起层层涟漪。
她慵懒倚着玉白池壁，嘴里吞吐香甜气息。
氤氲水雾爬上她光裸的脊背，凝成细小的珍珠。
真是快活~
唐芝芝有些放心不下大枣，便去马厩给它喂草。
至于乌虎则是开始修炼起来。
唔，待会将水放了再给乌虎热一池，让他洗洗罢。
少女玉臂撩起水波，看着荡漾水面思绪放开。
此后该是好好修习一番上元法所带的儒士神通。
再有十余天便能月华再次淬体，届时便打开那软玉看看其内是个什么宝贝。
再抽空同弟妹二人一起去藏经阁瞅瞅……
“啊啊————！”
不好！芝芝！唐岁眼里寒光一闪。
定是大枣这臭畜生！
少女飞快地自水中起身带起一片春色。
她披上一层浴袍，闪身至马厩。
乌青黑丝上还滴落着水珠。
“怎么了！？芝芝？”
刘乌虎也赶到马厩门口，大手扶在门框上往内里瞧去。
马厩内松油火把噼啪作响，草料清香混着大枣焦躁的鼻息。
小白狐弓起身子冲着枣马炸毛，咧开小嘴发出“呜呜”警告声。
“它，它它它，”唐芝芝跌坐在干草堆里哭花了小脸，捧着失了半边的参差不齐的乌发，“它吃我头发！”
唐岁脸上浮现古怪之色。
果然见得大枣嘴里还嚼吧嚼吧着什么东西。
“臭大枣！坏大枣！
我刚刚给它喂草！便靠在槽边给它讲道理，呜呜┭┮﹏┭┮
我让它别再惹姐姐生气。
感受到头上传来扯动才发现它舌头在卷起我的头发吃！”
其实大枣早就蓄谋已久了，自从那日在金辇上被关进兽袋便打定主意发泄一番。
早就觉得这姊妹俩头发看着比什么草料看上去好吃不知多少。
虽然今天下午才被恶婆娘殴打一顿，但是已箭在弦上了，如此好的机会。
这头发可是自己进草料槽的，既然在槽边那就是我大枣可以吃的对吧？
唐岁捧起唐芝芝小脸，左右端详一下，手指轻轻划过。
将唐芝芝肩下青丝尽数斩落。
唐岁递给她一面铜镜：“瞅瞅，感觉这个发型更适合你。”
唐芝芝停了抽泣止住泪水，接过铜镜打量起来。
断发切口齐整如裁云，倒衬得少女稚气未脱的鹅圆脸愈发灵动。
随后唐岁瞥向枣红大马，眼内寒芒闪过。
“乌虎，给这畜生打一顿，半死不活那种。”
刘乌虎狞笑着撸起袖子，露出其下虬健精壮肌肉缓缓逼近枣马。
“咴咴——！”
大枣蜷着前蹄作揖，唐岁抱起手臂冷笑一声。
“现在求饶，晚了？
做事前怎地不想想后果？”
“咴咴！咴！”
唐岁拧住眉头，这畜生好像有话说？
她气笑了，按住刘乌虎筋肉虬结的小臂，少年锻体后暴涨的体温隔着单衣灼人。
“你还有什么遗言？”
只见大枣小心翼翼地窜至唐芝芝身前。
马眼里人性化地露出歉意。
随后舌头卷起地上被切落的青丝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他身后刘乌虎扯了扯脸皮，惊怒道。
“果然同畜生没什么好讲的！
阿姐，此前在白鸟村我就觉得这马鬼精。
如今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大枣使劲摇着马头，随后它横过身来给唐岁看。
少女眯起眸子，怪不得她觉得蹊跷。
下午刚教训完这畜生，以它趋吉避凶的性格应当不敢再闹事才对。
只见其粗壮喉脖滚动间，背上鬃毛越发亮丽油顺。
而通身枣红色竟是往着火红色靠了两分。
唐岁若有所思地抵住眉头。
挥手示意刘乌虎动手。
少年早已将指节捏得青白，他看着二姐抽泣模样早就忍不住了。
此时他狞笑着歪了歪脖子，听得脖颈间传来两声脆响。
突然身形浮动如离弦之箭暴起。
随后魁梧少年拉住马头上凸起小角便往里头拽。
九尺身躯腾空时带起的罡风掀翻了草垛，铁拳重重砸在马颈七寸处叫得大枣哀鸣。
唐岁看着少年单方面殴打枣马。
眼神却是细细地观察着大枣身上变化以及伤势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