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挑年轻貌美的少女下手,又耐心剥皮削肉只余下光溜溜的白骨,人们下意识会觉得是奸淫好色之徒或者食人恶妖的做事风格。
这确实是最可能的。
可不是唯二的。
白苓在弱水河生活百年,身边虽无几个穷凶极恶的妖,可听过不少传说,其中有一个倒是让她觉得符合——
以少女皮肉驻容养颜之术。
和人类一样,女妖也是极为注重容貌的。
有些女妖认为,年轻貌美的处女血肉是世间最好的护肤养颜的原料,不仅能让她们肤如凝脂,还能让她们的容貌更加美丽。
白苓听过这个故事后反胃了好几天,还被因此事孔雀妖好友嘲笑接受能力太差,因而印象极为深刻。
不过,她提出这个猜想主要是为了干扰主角团的思路。
思路越多就会越乱,就会越无从下手,她干扰破案进度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直接作梗,可这种暗戳戳的思路干扰也没有人能看出,相反还会觉得她在为破案做贡献。
这是白苓认为的,至于命书如何评价那就另谈。
她才不在意。
反正她也看出了一点——命书挺好糊弄的。
白苓看过不少穿书攻略系统文,那些系统发布任务都是提纲挈领式的,一条条、一件件,需要达成的目标和数值非常具体明确。
可这命书显然不是那些充满高科技感的系统,它虽然也发布任务,可什么都要她自己判断。
没有攻略好感度,也没有提供作梗作妖具体要做的任务,就一个非常抽象概念。
白苓其实一开始是觉得抽象任务太难了,可最近转念一想,没有具体的任务标准,那她不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扮演恶毒女三,她只要去做些干扰的事就行了,至于能不能干扰到,那是看主角团的能力。
攻略男二林惊鹤,她只要主动对他眉来眼去几次也可以了,至于林惊鹤会不会动心爱上她,那也是林惊鹤自己的事。
就像谈恋爱一样,她只要把“态度”摆在那里,命书也无可指摘。
果然,在她提出“干扰选项”后,命书恢复死寂一般的沉默。
而破案的几人在听她解释完“护肤品”概念,以及胡诌完她提出猜测的原因——在什么话本子上看见的捉妖志怪小故事,一个两个都露出醍醐灌顶的神情。
尤其是男主风逸之,他捶掌感叹:“阿苓果真是七窍玲珑心,总是能想到我们忽略的东西。”
“阿苓的猜测确实是极为可能的,是我们之前的思维陷入窠臼了,沈青令,您觉得的呢?”
胡枝音若有所思点头,她扭头看向绛红衣袍的俊傲青年,却见对方眉目深拧、面色也似乎有些不对劲,疑惑嗳了声:“沈青令?”
“啊,正是。”沈钰像是突然从自我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白姑娘所言确实很有道理,只不过……”
他顿了下,面露一点难色,犹豫了半晌才沉重道:
“白姑娘的想法确实是极为可能的,也是沈某之前思虑不周遗漏的,可现在会让凶手范围扩大,筛选难度也会更大,沈某怕——”
“沈青令不必忧虑过多。”
一道如冰玉落盘声音打断他,白衣雪袍的青年执扇轻摇,唇边带笑,黑眸点缀在狭长清幽的凤眼中,含着雪魂冰魄一般的冽。
“阿怜不过是提了一个可能的猜想罢了,三种猜想,究竟是哪一个,要看证据和线索,而凶手范围如何取舍择断,也全凭沈青令定夺。”
沈钰对上墨玉一般的幽静黑眸,眉心拧得更重。
虽然青年话语在说“全凭他定夺”,可他总觉得其中有一种骇人的不容拒绝。
他张了张唇想说什么,话在喉间滚一圈,最后只剩下:
“既然有一点可能就不能放过,沈某不该畏难,也不该瞻前顾后,好……”
他压下鸦青睫羽,眼下浮出一片阴影:“我会命人扩大搜查范围,至于线索……”
他再度抬眼,眸光凝重。
“沈某其实已经命人挨家挨户搜寻过许多次,详情也记录在案,可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蛛丝马迹,沈某想可能是哪里有遗漏,只能劳烦各位少侠再劳心费力。”
他拱手道谢。
风逸之摆摆手:“我们已经答应青令破案,亲自调查自然是义不容辞。”
“是啊,这本就是我们捉妖师应尽之责,谈不上什么劳烦。”胡枝音也笑道。
沈钰再度拱手,洒然而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兵分两路,再搜查一次各位受害者家中,如何?”
“行,那我,风逸之,还有沈青令一起。”
胡枝音顺势安排,她看向那对雪白衣袂交织的俊秀男女,尽量展现出她的公正,“林师兄和阿苓一起,如何?”
风逸之:“我没意见。”
“好。”青年收起折扇,淡然自若。
白苓还在对那天晚上的事有点心有余悸,可胡枝音是顾及她“喜欢”林惊鹤才做的安排,如果拒绝肯定会惹猜忌。
光是林惊鹤这厮就不会放过这个言语刁难她的机会。
白苓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多事。
她只能强硬牵起唇角,装作欢喜答应:“那太好了,阿苓愿意和林公子一起。”
她一副少女心思得到满足的羞赦模样,胡枝音揶揄冲她眨眼。
风逸之不明所以挠头,正要问什么,却被胡枝音急乎乎拉走,只好把疑惑抛到脑后。
“劳烦林公子和白姑娘了。”沈钰作揖拜别,这才跟上前面斗嘴打闹的男女。
白苓抱胸瞧着三人进了一户人家,斜睨向一直静默不言的青年:“林公子,走吧?”
少女的眼眸还是那样柔软、清澈,看着平静无波,可偶尔乍现几缕讥诮,又是那样的生动。
林惊鹤捻了捻指腹,笑:“好,都听阿怜的。”
白苓前行的脚步踉跄了下,扭头古怪看向他。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暧昧……
如果是之前白苓或许还会自作多情以为她的攻略起了作用,可经过那几遭,尤其是那一晚,她可不会多想。
这男人就是个蛇精病,不能用常人的思维看他。
他这般温柔小意肯定是要搞事情。
见少女警惕远离两步,眼神闪烁不定,林惊鹤敛袖弯唇:“阿怜这般看我,是我刚才是说了什么错话吗?”
他巧笑吟吟,眼睛弯着极为柔软的弧度,看着十分纯真无辜。
太会装!
“林公子怎么会说错话。”
白苓也弯唇,巧笑嫣然,可唇角挑起的弧度极为讥讽,“不过是林公子俊美,阿苓贪看了两眼。”
她也装傻充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惊鹤低头笑,笑中意味不明,他扭头看向别处,似乎在看一处人家,又或者是更渺远、广阔的云天苍穹。
他忽然又道:“阿怜不觉得有意思吗?”
“什么?”白苓望向青年骨骼清冷疏落的侧脸。
他扭过头回望过来,唇角的笑收敛了许多,黑润的眸中倒映着她,又如涟漪轻轻划开。
“阿怜本是妖,却要捉另一只妖,不是很有意思吗?”
“你在质疑我?”这是白苓的第一想法,倏然眯起眼。
“怎会?”他伸出手。
白苓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不过青年的动作比她更快,已率先摁住她的肩膀。
修长指尖落在她的头顶,白苓身子紧绷起。
银丝鹤纹的宽袖擦过她的脸侧,送来一阵清幽的苦息。
白苓咬住唇,直到她看见青年的手从她发顶落下,指尖中夹着一枚枯叶,才稍稍松了口气。
“走吧。”林惊鹤垂眸向指尖转动的枯叶,一松,叶子晃悠悠落地,他微微勾了唇角,走向一处人家的大门。
白苓抿唇盯着地上那枚枯叶一会儿,又看向那道高挺疏冷的背影,强行定下心神,小跑跟上去。
无论这老狐狸有什么谋算,她只能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