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威点点头,而后招了招手。
“去把周衡叫来!”
当即就有传令兵快马上前,不多时,周衡便随着传令兵赶了过来。
“将军,您召末将来可有什么事?”
周德威没有废话半点,开门见山道。
“即刻起,中军由你来统一指挥!”
周衡一怔,诧异道。
“将军,那你呢?”
“本将还有其他的事要去做,你们按照预定路线继续前行,但不要在吴乡过夜,休整两个时辰后就急行赶赴柏乡,此事先不要下令,等到了吴乡再作安排!”
原本的计划是,中军在抵达吴乡后需要休整一夜再作出发,但周德威临时改变策略,而且还将中军指挥权交给了周衡,这可让周衡有些拿不准了。
周德威到底要干什么?
“将军,末将有些想不明白,这突然改变策略是为什么?”
周德威并未解释,只是目光闪过一抹晦涩光泽。
“照我说的做,届时你自然会知晓!”
周德威都这般说了,有道是军令如山,周衡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点点头。
周德威见状,当即召来传令兵。
“传我军令,中军暂由周判军执掌,令三千横冲都骑兵原地待命,暂作休整!”
“遵令!”
随着传令兵离去,周德威则是扭过头看向了宋元,二人目光交汇,随即默契地从中军中走出,来到一旁的旷野上站定。
很快,三千番号为“横冲都”的精锐沙陀骑兵也从中军中走出,来至周德威身前。
清一色明光甲,背负长弓,腰挎弯刀,神情尽皆肃穆淡漠,浑身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戾气。
虽仅仅只有三千人,但所带给宋元的震撼丝毫不弱于大军,心中不由感慨。
到底是李存勖心爱的嫡系军队,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装备配置,皆不是寻常军能比的!
就连陆乘风也忍不住看了几眼,虽说这些人单独拿出来哪一个都比不上不良人,但在人数上,军队可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谢涟和莫羽静静站在宋元身后,二人的神色同样丰富,但注意力更多还是停留在宋元与周德威身上。
毕竟他们虽然知晓一些内幕,可对于具体的行军安排却是一无所知,他们也很好奇,这突然留下精锐军,而且连周德威这三军元帅大将军都留了下来,这里面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这时,一名脸上留着很长一道伤疤的中年走上前。
“将军,横水都三千军俱已到齐,请将军示下!”
一句话铿锵有力,虽未刻意,却透露着浓浓的自信和斗志。
周德威下意识点了点头,“好,传令下去,原地整休半个时辰,随我过河!”
“是!”
也不问过什么河,为何要过,这都不是他们需要管的,他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听命杀敌!
随着那面带刀疤的中年走回,三千人迅速拉开距离,而后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在原地坐了下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宋元眼前一亮,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宋司马,我们也休息会儿吧,稍后的指挥可就看你的了!”
宋元闻声苦笑,“将军,在下可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您就不怕把这精锐军交给我,出了岔子?”
虽说是一句玩笑话,但周德威细细思索片刻后还是认真回答道。
“既然决定按照宋司马的想法去做,这指挥一职也当由宋司马来做,也好让本将领略一番你的手段!”
周德威都这般说了,宋元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点点头。
“蒙将军不嫌,在下愿试!”
反正就算不让他指挥,他也势必会提出自己的看法,届时还得二人协定,无疑会延误战机。
而眼下的安排显然也顺了他的意,如此一来他就能好好大展拳脚了!
心里不觉多了几分紧张,但同时也隐隐有些期待,毕竟这可是打仗,不是小打小闹,若非情势所迫,宋元还真难有勇气去将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捏在自己手里。
几人相继下马,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在视线中走过,风卷尘沙起,遮的满目烟尘。
时间在不觉中流逝,等到整个军队行进到视线尽头,周德威也站起身来。
“传令集结,此行所有人听从宋司马的命令!”
“是!”
很快,三千骑兵便齐齐整整上马,等待着宋元的令。
宋元看了周德威一眼,也不怯场,当即喝声道。
“出发!”
话音落下,他一马当先朝南而去。
谢涟二人与陆乘风相继跟上,周德威同样不例外,一众军士则是跟在后方。
没有重甲军的影响,一行人速度甚快,甚至比起此前的急行军速度还要快上不少。
此去野河不过几十里,只是三四个时辰功夫,一行人便摸着黑来到了野河边上。
宋元抬手止停军马,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在此休整,切莫发出声响!”
随后,宋元冲着先前那刀疤中年招了招手,后者当即上前。
“安排些人手散开,留意周边情况,以防敌人来袭!”
“是!”
眼下距离梁军越来越近,难保此处不会有梁军的斥候探子藏在暗中,他所能做的就是及时排除隐患,赶在消息泄露之前出奇制胜。
目光随即落向谢涟,宋元在其耳边说了几句后,谢涟当即重重点头,弃马向河对岸而去。
片刻后,宋元又俯在莫羽耳边说了几句,后者同样如谢涟一般离去。
周德威在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元,他离得近,倒是听到了些许宋元的安排,锋目中带着几分赞赏。
宋元并未多言,自二人离去后便不自觉抬头向空中望去,嘴唇不时动动,像是在看……星象!
周德威被他这怪异的举动吸引,就连陆乘风都颇有兴致地顺着宋元的目光望着夜空,哪怕他们明知宋元是在做什么,可这平平无奇的景象自是看不明白什么深层的意蕴。
不知过了多久,宋元眼中闪过一抹光亮,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将军,可以出发了!”
周德威点点头,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宋元微愣一下,随即起身上马,冲着后方招了招手。
“整军,出发!”
言简意赅,很快,一行人便横跨野河,直奔梁军阵地而去。
但他们所奔袭的方向却并非军情所探查到的邢州,而是直奔东南方向的洺州而去。
…
洺州,梁军营地。
果如宋元所说,梁军可不单单只在邢州设下军队,洺州同样有着三万军马,且大都是骑兵,而留守此处的大将同样也是有名之人,名为罗周翰。
但此刻,三万大军只剩下了不足五千人,有少量重骑兵,其余大都是后卫军。
但罗周翰却是守在此处,因为整个梁军的粮草补给都会途径此处,他的职责便是携带这五千军马,护送粮草赶赴前线。
但不知怎的,今夜他这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里没来由感到一阵发慌。
罗周翰看着刚刚抵达的粮草官,眉头不自觉皱着,询问一句。
“粮草可齐全?没发生什么岔子吧?”
“禀梁军,两万石粮草丝毫不差,皆已送达,余下四万石粮草也在押赴的路上,不出十日必能送达!”
罗周翰这才微松一口气,只要粮草不出问题,凭借他们八万大军的优势,足以将晋军打得落花流水!
不错,此番梁军整整出动了八万军马!
近乎于晋军两倍的兵力,足以可见朱晃对此战的重视。
有了粮草便有了底气,但罗周翰也不得掉以轻心,看了眼后方不见尾的粮草车,当即挥了挥手。
“出发,赶赴前线!”
一行人就这般不紧不慢朝着柏乡方向而去。
殊不知此刻,一行轻骑兵已然来到了洺州地界,但却并未照面。
这一行人毋庸置疑,正是一路奔袭而来的晋军,走在头里的不是宋元又是何人。
而来到此处,军马未停,但一道人影却悄然插入军中,不是别人,正是此前离去的莫羽。
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模样,宋元轻道一声。
“辛苦,前面如何?”
莫羽点点头,“果然没错,这里的确有梁军驻扎,不久前大批梁军快马赶出,正是直奔柏乡方向而去!”
宋元嘴角微扯了扯,果然不出所料!
“可知梁军留守此处的兵马有多少,将领是何人?”
莫羽摇了摇头,“还不清楚,谢少侠让我留在此处接应你们,他自己继续深入探查了!”
宋元闻声点点头,没做任何迟疑,当即带着后方三千人马,顺着谢涟前行的方向追了去。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攀上了一个矮坡,下方一丈距离则是一条蜿蜒的商道,像是一座小山被人从截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般。
宋元抬手示意众人放缓速度,悄然朝坡体断崖处靠近,而此刻,这里还鬼鬼祟祟趴着一个人。
正是谢涟!
身后的动静他早已察觉,并没有回身,而是盯着下方长长的队伍,冲着后方招了招手。
“快过来,小爷找到了!”
宋元与周德威压低身子凑了过去,借着周边巨石杂草的遮掩,向下看去。
“这是……粮草车!”
周德威瞬间眼前一亮,连带着看向宋元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若是能够将梁军的粮草补给部队打掉,不仅可以打乱梁军的阵脚,还能干扰其军心,对于他们而言可是有着极大的利处。
宋元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只是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么多粮草,这得派了多少人?”
周德威闻声,语气中也不由得带上几分凝重。
“只怕远比我们想的要多,梁军藏的够深的,亏得宋司马察觉,要不然还真轻视了他们!”
“将军,那我们动手?”
听着宋元略带戏谑的声音,周德威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总归不能白来,先送梁军一份大礼再说,不过千万要小心,押送粮草的军队看样子是朱温的嫡系重甲军,难缠得很,眼下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还是谨慎为上!”
宋元点点头,眯了眯眼,片刻后有了主意。
只见他招了招手,那刀疤中年立马来到身后,等待宋元下令。
“你带一千人先去骚扰尾翼,不要硬碰硬,争取把他们的主将吸引过去,然后立即撤出,千万不可恋战!”
“末将遵命!”
时至此刻,他显然也看到了下方的粮草押运队伍,自然明白这里面的轻重,哪怕对宋元的能力存疑,但毕竟周德威发了话,他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看到刀疤中年带着一千人马绕行而去,宋元也没有继续留在此处观察,而是交代谢涟几句后就与周德威一同转身回到了后方。
余下两千名军士跃跃欲试,看出他们眼中的兴奋之意,宋元抿了抿嘴,随即看向周德威。
短暂思索后,宋元凑在周德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周德威闻声不由得皱了皱眉,似是有些担忧,但迎上宋元坚定的目光,他终究没再说什么,而是点点头。
“千万小心!”
宋元应了一声,随即压着声音下令道。
“一千人留下听从将军安排,另外一千人跟我走!”
很快便将余下两千人马分成两拨,与周德威对视一眼后,宋元便带着那一千人马朝与刀疤中年截然相反的方向潜行而去,陆乘风自是跟随在他身后,但莫羽却被宋元留了下来。
一行人摸着黑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林中,没敢继续向前,而是尽数翻身下马,借着树林遮挡着身形,远远观望着。
视线尽头,浩浩荡荡一行人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为首的赫然正是罗周翰,在他身后则是大批重甲军,将处在军中的粮草押运车护卫的严严实实,显然他也担心出现差错。
宋元抬手示意己方人马做好准备,而他则是静静观瞧着罗周翰的动静,等待着什么。
今夜只有一弯残月,四下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得依靠火把方才能看清路况。
罗周翰端坐马上,目光不断朝四周扫去,警惕着周围的异动,虽不曾出现任何情况,可这眼皮跳的却越来越厉害了。
怪哉,难不成要出事?
心中刚升起这么个念头,下一刻,一道急切的呼喊声就从后方传了过来。
“将军不好了,有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