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大哥拿过一个糕点默默吃起来,吃完又去拿另一个。
周敏心看得眉开眼笑,没想到自己的厨艺这么受欢迎,“熊大哥,你多吃点儿,明儿我还做”。
“嗯……”
沈真意看他锯嘴葫芦样,朝天翻了个白眼。看来他不该嫌弃周敏行平日骚话太多,若遇到他大哥这样的,岂不把人闷死?
从县里回来后一个月日子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去,万幸没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只是彻底入冬后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那些流民怎么熬。
还有周敏行,这个月还没收到他的信件,江河应该早已与他在京城会合。
这些担忧沈真意全压在心底,只能在没人的时候躲在书房自己细细琢磨。
这会儿他们一家人正在主院里烤火顺便烤红薯吃,老太爷和江夫子在对弈,老夫人在纳鞋底,周敏心在给沈真珍梳头,他大哥在做箭头,沈真意闲着拨弄红薯。
每个人都有心事,每个人都尽量表现得轻松。
沈真意此时无比思念周敏行,如果大伯、姑姑和他此时也能在场,那将会多么圆满啊。
看着跳跃的火光,沈真意心想,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期盼得到亲情,即便拼尽全力,他也要守护到底。
忽然吴叔过来,面有异色,似乎有事情通报。
沈真意放下火钳,“吴叔,有话直说”。
“是少奶奶,是…是您娘家继母,她找过来了”,说着吴叔忍不住看向坐在那边玩头花的沈真珍。
沈真意也看了过去,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他哥哥,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小孩儿年纪虽小,经历变故后自然会早熟些。
“真珍,到哥哥这儿来”。
沈真意牵着小姑娘起身,然后对一大家子人淡淡地说,“我去去就回。大哥,你给我看着红薯,别烤糊了”。
熊大头都懒得抬,随意点了下头,其他人也都继续手上的事,默契地没有多问。
他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在前面,吴叔不放心,跟在后面。
“真珍,门外是你的娘亲,你还记得吧?不过她已经与咱们断亲,不算沈家人了。只是我可以把她当陌生人,你不可以,因为她是你的生身母亲。等会儿你不要吵,交给大哥处理。以后你长大了,想怎样对待她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也不管小姑娘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跟她交待。
打开大门,赵云兰大着肚子正眼泪巴巴地等在外面。
“真珍,真珍!是娘啊…呜呜,我的女儿”。
赵云兰一把把沈真珍搂过去痛哭,沈真意由得她抱,静等她哭完。
小姑娘也想起了娘亲,双手搂住她的脖子,想让娘亲将她抱起,可是赵云兰肚子挺着大肚子,根本抱不起来。
沈真意仔细打量她,三个多月没见了,她看上去憔悴了很多,身材臃肿,面无喜色,明明改嫁前可称得上是个美妇人。
如他所料,她过得不好,那木匠不是可托付的良人。
“真意,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才厚着脸皮来找你,呜呜……”,过了一会儿,赵云兰直起身子拿帕子边擦眼泪边对对着他哭诉。
“你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不知你是以什么立场找到周家来?”,沈真意一见她这副好似自己欺负了她的可怜样子就烦躁,于是冷眼质问她。
赵云兰紧抓着沈真珍的手,满脸通红,嗫喏着不敢回话,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沈真意心中升起一丝不忍,毕竟是曾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
于是叹了一口气,放软声音说:“你今日为什么过来,又是怎样被逼无奈,日子过得如何这些我通通不想知晓。你来的目的我很清楚,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但你记住,这些全部要从我给真珍存的嫁妆中扣除。我自己不会给你任何东西,周家更加不会”。
赵云兰眼泪决堤而下,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处于这种两难的境地。
镇上粮食价格疯涨,那木匠家没有田地,哪经得起这般消耗,就硬逼着她来周家打秋风。
刚嫁过去她也那木匠待她还算好,她也过过几天舒心日子,还暗自庆幸自己选择正确。
谁知世道乱了后,那木匠生计难以为继,就开始对她冷嘲热讽,甚至动辄打骂。
她悔之晚矣,但也怕饿肚子,就半推半就过来了。想着看在沈真珍的面儿上,沈真意总不会见死不救。
可如今他说自己要到的所有东西都会从沈真珍的嫁妆里扣,让她于心有愧。
“那…真意,你给真珍存了多少嫁妆?”
想了一会儿,赵云兰还是不想空手而归。
“十两,全是我自己赚的,分了一分利给她”,沈真意如实回答,他自己挣到的银子还要给周家五分利,他自己总共也才占四分利。
“才十两?!”,赵云兰大失所望。
如今镇上二两银子才能买到一石米,而且还在涨价,即便她把十两全要来,木匠家七口人,也不够支撑多久的。
何况,她这回打到了秋风,那木匠以后肯定还会逼着他来第二次、第三次,难道以后她就要一直趴在自己女儿身上吸血?
她定定神,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真意,你今日就给我一两银子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了,谢谢你将真珍照顾得这么好”。
沈真意扯扯嘴唇,赵云兰这种软弱的性格,这话听听就罢。
“娘亲,你缺银子吗?我的全给你”。
两人低头看过去,只见沈真珍一脸局促地拉着她娘亲的手,看着沈真意说。
也许,小姑娘也不是全然不懂正在发生的事情。
“真珍……我的女儿,娘不该…不该…”,赵云兰终于忍不住,跪地搂着女儿大哭起来。
沈真意也鼻子发酸,若赵云兰能再多眷念女儿一些,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既然真珍自己同意,我就给你十两。不过现在这光景,我以后能不能挣到钱,还能不能给真珍存到嫁妆,不好说。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再来找我们,否则,我会把真珍送走,你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真珍已经尽孝,我也已仁至义尽,赵姨,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