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真意有点被震慑住,赵姨是越来越不像记忆中那般温和、安静、贤惠了,以前动不动拿帕子抹眼泪的样子最近已经很少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叉腰骂真珍的样子,听说前几天还差点跟村里一个老哥儿掐起来,看来……他嫁人后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娘俩会被人欺负了。
沈真意感觉很好笑,当然他挺乐意看到赵姨的这种改变,很鲜活,让他感觉大家都在真实地活着,而不是戴了一层面具在扮演别人眼中的自己。
第二天沈真意坐在太阳下努力驯服手中的针线,现在是已经入冬了,但是最近天气却很好,坐在太阳底下很暖和。
沈真意心想着要做一双暖和的鞋才适合现在送人呢,冬天正好可以穿,想来想去觉得在鞋子里面缝上皮草就好了,到时候下雪天穿也不嫌冷。
请教了赵姨,说费是费点儿事,但是做起来也不复杂,只不过沈真意买不起好皮子,只托了张屠子去山上猎户那里买了一张灰兔皮,就这,也花了他800文呢。
不过虽说兔子不难抓,可皮子不是谁都会炮制的,大多只有猎户会,因此这张杂毛灰兔皮卖他这么贵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敏行过来扣门的时候赵姨带着真珍出去串门子了,绣线不够,她正好出门换点,等货郎过来还得几天呢,耽误功夫。
沈真意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请他过来坐,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他,又拿出来家里最好的茶叶给他泡了一壶茶,周敏行把手里提的两包蜜饯和糖块递过去,也不多说客套话。
沈真意也不推辞,道声谢后接过来放在旁边小桌子上,然后又搬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看外面没有马车,于是问他:“先喝口茶,今天没坐马车?自己走过来的?”
周敏行点点头,他今天特意没用马车的,然后看到桌上剪裁的布料和快成型的鞋底子,心中莫名得意,问:“在给我做鞋呢?我脚挺费鞋的,每天早上我还得打拳,你给我做结实点儿”。
沈真意无语,这人未免太不客气了,哪有收礼的人要求送礼的人做成什么样的?他撇撇嘴,两手朝对方眼前一伸,说:“你看看我的手扎成什么样子了,能做出来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我做多好呀?我跟你说,真不是我不上心,我也是第一次拿针,你可千万别有太高的期待”。
周敏行垂下头仔细打量那双手,白皙修长,但又不同于女人那般纤细,此时那双手上有很多被针扎的小伤口,有的地方还包扎了,看着似乎是为了做这双鞋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他只好略带一点勉强说:“行吧,那我晚点给你买药膏涂,你做不好就算了,我也不缺鞋穿”,边说边忍不住仔细回忆被针扎到底有多疼,他想不起来,但哥儿跟男人到底不一样 ,哥儿被扎这么多次肯定很疼。
沈真意真的有点生气,这人难道没有看到自己的诚意吗?自己只不过是谦虚了一下,他为啥就认定自己做不好了。于是他没好气地说:“你等着吧,要是做出来你不喜欢,扔了就是了”,说完他有些没好气地把桌上的布料皮子针线一股脑儿扔进篮子里提到房间里去了。
周敏行坐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哥儿是又生气了吗?到底在生哪门子气啊?自己也没说错啊,看看他手都扎成啥样了,犯啥倔啊!
等沈真意回来坐下后,周敏行心想,这哥儿估计又准备沉默了,忍着一口气,周敏行放低声音转移话题道:“沈少爷,近来天气好,后山有一片栗子林,你要不要随我去打栗子玩?”
打栗子?周敏行?这很不符合沈真意眼中的他唉,他的人设难道不是的冷傲疏离吗?怎么突然这样接地气?所以他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转过头睁着一双桃花眼疑惑地看着对方。
周敏行承认,这双眼睛确实得天独厚,但他没搞明白为啥这样看着他,他有哪里奇怪吗?还是还没消气?
沈真意说:“你居然会去打栗子,不像你会做的事唉,你不是天天忙着打理家里事务吗?”
“什么叫不像我会做出的事?我从小村里长大,当然会上山下河啊,那片栗子林是我发现的,从小我没事儿的时候就去那里玩会儿,你是我决定带过去的第一个人,等会儿我爬树上打,你在下面捡,抽空咱俩还可以聊聊你的药材种植和我的五香楼,对了,再带一壶好酒去,岂不美哉?”,周敏行赶紧回道。
为什么想带沈真意去那里呢?可能是因为沈真意虽然是哥儿,但为人率直,还颇有见识,上次跟他聊就有很多地方让他茅塞顿开,既然对方不想跟自己成为真夫妻,那就做朋友嘛,他周敏行是很有度量的人。
他虽然有些朋友,但大多算不得交心,唯一有一个挚友,就是自家请的夫子家的小儿子江河,两人一见如故,自小一起长大,不过自己也没带他去过栗子林,就是从没想过这茬儿。
沈真意有些啼笑皆非,这个人不是话少吗?今天怎么话挺密的,然后他笑说:“听起来的确很有趣,不过等会儿我也要爬树”。
说真的,沈真意自从考上重点初中去城里读书后,就再没有机会回村跟小伙伴们玩这些了,他确实挺期待今天跟周敏行去打栗子的。
周敏行见他同意,莫名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带了笑意。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事实上,从他昨天决定带沈真意一起去栗子林他就发现自己有点反常了。
这栗子林他是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去那里玩没错,但他从十五岁开始就没去过了。再说打栗子这种事,大概他和江河八岁的时候就不爱玩了。
好吧,他把自己这个奇怪的邀约归咎于昨晚。昨晚虽然他喊了香云伺候,但事后他并没有感觉餍足,相反,更躁动了,但也没有再发泄一次的兴致。
于是跟香云说清楚后,他就一个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本来他是准备今日带沈真意去镇上看大夫的,镇上来了一位叶大夫做义诊,他娘在信中提过,这位叶大夫医术精湛,在府城也颇有名声,本来周敏行是想成婚后再带他去府城找叶大夫看的,可巧就来清泉镇了。
可是思绪纷扰间他没有缘由地就想到了这片栗子林,就临时改变主意了,决定明天先带沈真意去栗子林,正是打栗子的季节。
这个沈少爷不是个拘束的性子,自己也难得有这种闲情逸致,应该会玩得尽兴,等后天再带他去看大夫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