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完账本本觉得应该是无甚错漏,秦昱清刚要将账本还给管家刘叔,却被秦子璎叫住。
“不对!先等等。”
“是这账目有什么问题?”秦昱清问道。
“和上个月一样?”秦子璎淡淡道。
“一样那不就是对的吗?”
“就是因为一样才不对!”
秦子璎的话可把秦昱清给难住了,他确实不懂账目,这些事也一直由秦子璎能者居之。刚才的一段话实在让他疑惑,上月的账目不是没有问题吗,那这个月一样又有什么不对?
秦子璎叫来芝儿,两人耳语几句后芝儿快步离开屋子,不到一盏茶又折了回来,手里还拿了几个往年的账本。
“你看!”唤来秦昱清。
手指在几本账上指了指,问秦昱清是否看出问题了?
“和上个月不是一样……”突然,他也反应过来,二三月没有年节,肉菜采买费用一样也是正常,可三月起天气转暖,已无需烤火就收起了不少取暖炉子,那炭和木材的开支就必然少于上月。
可现在,两个月的柴火木炭费用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十一两。
让刘叔叫来采买婆子。
买菜肉的、布料的、茶叶的、花园植物的……共十余人站了一院子。
又命芝儿取来钱放在桌上。几位妈妈一位位的进屋,简单介绍了情况就说‘持家有功’奖一吊钱。妈妈们各个喜笑颜开,表示今后会更加再接再厉。
“不知世子和小主找老奴何事。”最后一位婆子进屋见之前每人出屋都喜笑颜开,她也收起了紧张准备领赏。
进来的是府里的老人了,秦子璎有些印象,据刘叔介绍是专门负责柴火、木炭采买的。本姓刘,随夫家姓陈。
“陈妈妈您请起”秦子璎上前扶住那人手臂,让人免礼。“是这样,我和兄长这几月都不在家,可家里竟然一点也没有出乱子,还要多谢你们操持得好。”
刚才陈婆子看到从屋里出来的人都拿了钱,自然觉得自己也有,早就期待着赶快进屋。听了这话简直觉得钱已经向他招手了。
“哪里哪里,都是老奴份内的”
“大家确实辛苦,今日叫大家来主要是为了给大家发些赏钱,还有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惑。”
“小主客气了,你想知道什么?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您腕子上的那只镯子多少钱?”
“啊?”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拉了衣袖挡住手腕上那只镯子。“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普通镯子,不值几个钱的。”
“哦,是吗?”秦子璎顺了口茶。
“嗯嗯,不敢欺瞒小主。”
“样式倒是不错。”
只一眼,秦子璎却看得真切。那银镯子有成人手指粗细,刻着万寿纹,成色并不很好,确实是有年头的样子。可本是这么寻常的一只手镯他却有印象,因为不久前他刚见过,那次佩戴它的人是陈嫔娘娘。
就是林沐和景子瑜饭厅吵架的那次,当时秦子璎还想陈嫔娘娘周身华贵精致,怎么会带一个这么普通样式的镯子,也就是这一点点违和让他记住了。
“对了,你夫家是姓陈?”
“是的是的”赶快问完发钱吧。
秦子璎只是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继续问……
因为秦子璎畏寒这屋里还燃着炉火,等慢慢吃完半块豌豆黄眼前的陈妈妈已经冒了一身细汗,拿着手绢擦脸,白玉粉都擦掉了些。秦子璎放下余下的豌豆黄,示意不吃了,又净手擦干,抹了香脂才开口道“我翻了这几年的账册,你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吧!”
做贼必定心虚,陈婆子自然听懂秦子璎的话,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张嘴却只说自己如何如何勤勉做活,如何如何忠心不二。
“除了十一月末到次年的二月中旬需要点手炉,暖炉,生炭盆,我竟然不知道我们家除了我还有谁日日烧着紫竹炭?连我都怕热的七八月也要烤火!”
“老奴……”脸上的白玉粉被汗冲去了大半。
“一个月十一两,一年最少入账八十多两,好合算的买卖!”
从祖母离世,秦子璎还太小,身体又时好时坏,账目就交给刘叔管理。
可刘叔忠诚老实,自然想不到这些小心思。他和秦昱清一样只看与上月比差别是否过大,却没想过还有这些操作。
“你倒是好谋划啊!”把茶杯摔在地上“请外面的人进来。”
芝儿将外面的婆子又请了进来。
“府里上下都是老实本分的,家里没有主事的大人却还是有条不紊都是各位的功劳,大家好好做事自然有赏。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有人把我这孩子当傻子,那就绝不能饶。”
秦子璎当着众人的面把三年内的账目一一核对,只炭火一项三年就贪墨了近二百六十两。
“这种人打死也不为过吧?”
大夏律法严明,背主贪墨过百两即可由主家上报后杖毙,陈妈妈大字不识也懂得其中利害,高呼饶命,哭得最后半分粉也落没了。
“饶命?我要你的命是没什么用!”
见有生机陈妈妈赶忙叩头谢恩“是是,主子是菩萨旁的灵童转世,最是慈悲。老奴烂命一条不值当您脏了手。”
“我要钱,把钱给我还回来”他又是一笑,却不是往日里可爱的模样“你们回去都相互知会一声,我秦家人丁不旺却也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小门小户,是陛下亲封的一等忠勇公。有贪墨的或是以次充好糊弄的,该还的还回来,大家相安无事,三日内不还的,仔细日后可别被我查出来!”
身后一边站着芝儿、一边立着秦昱清,此刻的秦子璎坐在太师椅上,一身粉嫩绣袍却颇有些青天老爷架势。
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示意大家只要本分干活自然不会受亏待,也算是一个巴掌配一个甜枣。
等无关的人都退下了,秦子璎才厉声道“说说吧,和那位什么关系?”
“哪位?”
“怎么?事到如今还想瞒着?我会问你就证明我已经知道了。你说不说对我倒是无谓,可我要是不高兴了怎么处置你可就不一定了……”
陈婆子想着不过一个几岁女童,又是常年体弱的,所以才敢在老太太离世后动了坏心思,却不想这天煞的孤星居然如恶鬼罗刹般事事洞察,如今笑模样的说着话却像极了寺庙里金刚怒目。
她想不通秦子璎是如何得知的,也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吓得不敢说又不敢不说,不能胡说也不能真说“我不知小主子您说的可是宫里那位?若是,她与我夫家是远房亲。”
“哦?”
“看着却不太像啊。”
“真的真的”
“嗯”秦子璎玩着衣带上的流苏,用鼻腔轻哼出一个音,耐着性子‘挤牙膏’。
陈婆子看不透秦子璎的表情,知道自己夫家那微末的家势确实不像与宫里沾亲带故的,她怕秦子璎不信又解释道:“真的,当时那位还只是个王爷,而她是侧夫人身边的下人,得了宠幸才纳进府的。”
“侧夫人?”
“就是小主您的的娘亲”陈婆子答道。
原来自己与陈嫔还有这般渊源,怪不得每每见到陈嫔秦子璎都能感受到一丝恶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出身,皇嗣不多的景帝却迟迟未将再孕有胎的陈嫔再提升位份。
又问了一盏茶,该说不该说对方全撂了。
让人把人绑去柴房关好,又让芝儿去请何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