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染血的羊皮卷,喉咙里泛着七虫七花毒特有的铁锈味。
黎婉的银簪在暮色里划出冷光,冰晶凝成的箭头刺进泥地三寸有余,指向武当山的方向正腾起妖异的紫烟。
\"结两仪阵,前队变后队。\"我甩开羊皮卷时,碎皮屑在夕阳下泛着蓝汪汪的毒光。
二十四个武当弟子剑穗齐刷刷转向,青钢剑出鞘的铮鸣惊起林间昏鸦。
宋远桥的拂尘缠住我手腕,他道袍上沾着信鸽化成的曼陀罗花粉,暗纹在暮色里像无数只眼睛。
\"此时回山...\"
\"父亲可闻到松脂味?\"我打断他时,三枚铜钱镖贴着黎婉鬓角擦过。
西北角那棵歪脖子老松应声炸开,藏身树冠的黑衣人摔下来,喉咙里卡着半截淬毒弩箭——正是他半个时辰前射向信鸽的同款箭镞。
黎婉的银簪挑起尸体面巾,露出半张布满火蚁噬痕的脸。
我抬脚碾碎那人腰间鎏金令牌,碎片上的西域文字被血污浸得模糊,却足够让宋远桥瞳孔骤缩。
他拂尘扫过我肩头积雪:\"金刚门竟敢踏足中原?\"
\"何止。\"我屈指弹落松枝积雪,冰碴落地时凝成个歪歪扭扭的\"魔\"字,\"三年前光明顶密道里,成昆的流星锤链环内侧,刻的可是梵文《楞严咒》。\"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响起破空声。
十二道黑影踩着松针跃下,弯刀在残阳里抡成血色满月。
武当弟子们剑阵刚转半圈,林间又窜出二十四道灰影,锁链镖缠住七柄青钢剑。
黎婉的银簪扎进我掌心,刺痛感让我猛然清醒——这些杀手落地时,腐叶堆里腾起的正是七虫七花毒蒸发的青雾。
\"坎位转离位!\"宋远桥的拂尘卷住三把弯刀,太极劲震得持刀黑衣人虎口迸血。
但更多锁链镖毒蛇般缠上他道袍,精钢打造的拂尘柄竟被勒出裂痕。
我盯着某个使双钩的矮个子杀手,他每招\"燕子掠水\"都故意偏斜半寸——三年前在汉水畔,那个劫杀镖局的马匪头子也是这般藏拙。
黎婉突然扯着我暴退三步,她发间星屑冰晶簌簌掉落。
方才立足处炸开个焦黑土坑,四十九枚透骨钉摆成降魔杵形状,钉尾还沾着西域火蚁的酸液。\"是少林叛僧。\"她蘸取酸液在剑身画符,青钢剑竟发出罗汉堂木鱼般的闷响,\"这些钉法脱胎于紧那罗王棍阵。\"
我旋身避开两柄弯刀,袖中铜钱镖击碎第三把刀的吞口。
碎铁片迸溅时,终于看清杀手们靴底沾着的金粉——那分明是少林寺千佛殿地砖特有的鎏金漆。
山风卷着血腥味灌进喉咙,我忽然想起羊皮卷上撕碎的罗汉堂布防图,那个力透纸背的\"魔\"字最后一捺,不正像这降魔杵钉阵的走向?
\"父亲,震位巽位互换!\"我高喊时,宋远桥正被六个杀手逼到断崖边。
他拂尘扫开两柄弯刀,左脚却已踩空半寸。
武当弟子们的两仪阵被锁链镖割得七零八落,黎婉的解毒丹根本来不及分发给中毒者。
使双钩的矮个子突然暴起,钩尖直取宋远桥后心。
我反手掷出三枚齿痕铜钱镖,那是光明顶密道里成昆流星锤留下的印记。
黑衣人双钩绞碎两枚,第三枚却擦着他耳廓飞过,打落的面巾下赫然是半张被火蚁啃噬的脸——与先前弩箭手的伤疤如出一辙。
\"坎水离火,四象归元!\"我踩过某个中毒弟子的剑鞘跃入战圈,袖中铜钱镖全打向东南角那棵枯树。
树皮炸裂时露出的铜镜碎片,正将落日余晖折射成七道血光——这才是锁链镖阵真正的阵眼。
黎婉的银簪突然发出清越颤音,她鬓角星屑冰晶全部指向铜镜后的阴影。
宋远桥的拂尘终于绞住双钩杀手,但西北方又传来锁链绷紧的机括声。
我摸到腰间玉牌上的武当云纹,冰凉的触感让某个疯狂念头突然清晰——三清殿檐角的风铃,不正是用这种西域火蚁酸液淬炼的青铜?
\"婉儿,还记得上元节那盏走马灯吗?\"我扯断玉牌掷向铜镜,碎裂声里爆开的荧光粉末,竟与七虫七花毒雾碰撞出诡异紫火。
黎婉的银簪在紫火中划出北斗轨迹,中毒弟子的青钢剑突然同时发出龙吟。
杀手们的阵型终于出现刹那凝滞,我靴尖勾起中毒弟子的剑柄。
当剑身映出某个灰衣人抬手的瞬间,他腕间刺青让我浑身血液冻结——那朵带倒刺的曼陀罗,正与信鸽化成的毒花一模一样。
剑锋挑开灰衣人袖口的刹那,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襄阳城头捡到的那本《百毒谱》。
曼陀罗花瓣浸着露水,在月光下会显出倒刺状的纹路——就和眼前这朵刺青一模一样。
\"坎位转乾位,剑走游龙!\"我暴喝出声,靴尖踢起三枚淬毒弩箭。
中毒弟子们的青钢剑突然震颤着脱手,剑柄处不知何时都嵌着星屑冰晶。
黎婉的银簪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二十四柄飞剑竟随着星位流转,将七个杀手的锁链镖绞成满天铁屑。
宋远桥的拂尘缠住双钩杀手脖颈,太极劲震得那人面巾碎裂。
当那张被火蚁啃噬的脸完全暴露时,西北方突然传来诡异的骨哨声。
原本溃散的杀手们突然发狂,眼白里爬满血丝,弯刀劈砍竟带起腥臭的罡风。
\"闭气!\"我拽着黎婉滚进腐叶堆,七虫七花毒雾擦着后背掠过。
三个武当弟子动作稍慢,道袍瞬间被蚀出蜂窝状的空洞。
黎婉的银簪插进我肩井穴,刺痛感让眼前清明骤现——那些发狂杀手的天灵盖上,都插着半截金针,针尾雕着曼陀罗花纹。
\"是西域摄魂术!\"宋远桥的拂尘卷起满地松针,太极云手竟将毒雾凝成水珠。
但发狂的杀手们完全不知疼痛,有个被青钢剑贯穿胸膛的灰衣人,居然还能甩出三枚透骨钉。
我摸到腰间玉牌碎片,锋利的边缘在掌心割出血线。
当血珠滴在黎婉的星屑冰晶上,那些冰粒突然爆开成萤火虫般的光点。
中毒弟子的剑阵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生机,七柄青钢剑自发组成天罡北斗的阵势。
\"父亲,借三清铃一用!\"我劈手夺过宋远桥的拂尘柄,尾端青铜铃铛在毒雾中发出闷响。
黎婉会意地将银簪刺入铃身,冰晶与青铜碰撞出奇异的颤音。
发狂杀手们突然集体僵直,天灵盖的金针嗡嗡震颤着跳出半寸。
就是现在!
我踩着某个中毒弟子的肩膀腾空,齿痕铜钱镖全部打向骨哨传来的方向。
松林深处传来闷哼,漫天锁链镖突然失了准头。
武当弟子们趁机变阵,两仪剑阵化作四象归元,青钢剑光织成天罗地网。
\"留活口!\"宋远桥的提醒还是迟了半拍。
最后三个杀手突然七窍流血,皮肤下鼓起数十个蠕动的鼓包。
黎婉的银簪刚触到尸体,那些鼓包就爆成血雾,溅在松树上竟腐蚀出佛头状的坑洞。
林间死寂突然降临,只剩下弟子们压抑的喘息声。
我蹲下身查看尸体,发现他们后槽牙都藏着蜡丸,捏碎后露出半张鎏金笺——正是三日前我在武当山焚毁的那批密信同款信纸。
\"青书,你看这个。\"黎婉用银簪挑起块焦黑树皮,上面粘着半片金箔。
当夕阳余晖照在上面,竟显出少林寺藏经阁特有的卍字纹。\"这些杀手的锁链镖末端,刻着罗汉堂惩戒叛徒的戒律文。\"
宋远桥突然剧烈咳嗽,道袍前襟晕开大片暗红。
我这才发现他左手小臂泛着青黑,伤口处竟嵌着半枚木鱼槌。\"方才那招降魔杵......\"他苦笑时,袖中掉出块鎏金牌匾碎片,\"是达摩院首座的......\"
话音未落,东南方山道突然传来巨响。
我们赶到时,只见三十丈高的断龙石封死了去路,石面布满新鲜凿痕。
最骇人的是巨石中央嵌着半截金刚杵,杵身缠绕的锁链还在微微晃动,末端铁环上沾着星屑冰晶——与黎婉发间的一模一样。
我伸手触摸石壁,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那些看似杂乱的凿痕,连起来分明是羊皮卷上残缺的\"魔\"字最后一笔。
黎婉的银簪突然自发悬浮,在巨石表面映出北斗七星的倒影,而天枢星的位置正对着武当山方向。
山风卷着松脂味掠过鼻尖,我忽然想起清晨出发时,真武大帝塑像眼角那滴迟迟未落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