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盏长明灯在头顶摇晃时,我后腰撞到的硬物正硌在督脉要穴。
黎婉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凝成白霜:\"龟山巽位,三十六天罡阵。\"
我盯着岩壁上那些嵌着铜钱的掌印,突然想起去年在紫霄宫偏殿翻到的残卷。
三丰师祖的笔迹在脑海里浮现:\"钱通鬼神处,需用童子尿......\"
\"这时候还走神?\"黎婉突然揪住我腰带往后拽。
三枚透骨钉擦着鼻尖钉入石壁,蓝汪汪的钉头在磷光下像毒蛇吐信。
暗河在脚下打着旋,我反手将黎婉推到钟乳石后。
水雾弥漫的洞穴深处,两道影子踩着倒垂的石笋飘然而至。
穿夜行衣的男人肩头蹲着只白貂,女人红纱蒙面,腕间银铃随着步伐发出催命符般的脆响。
\"武当掌门亲自来送秘籍?\"黑衣人的铁爪勾住垂落的藤蔓,说话时喉结处有道蜈蚣状伤疤在蠕动,\"把《纯阳无极功》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黎婉突然扯下我腰间玉佩掷向水面。
玉佩撞碎在凸起的岩石上,迸发的火星引燃了漂浮的磷粉,霎时间整条暗河燃起幽蓝火焰。
我在火光中看清女人腰间挂着个雕花铜匣——正是武当藏经阁丢失的镇魂匣。
\"白姑娘的胭脂味儿太重了。\"我剑鞘点向水面,溅起的浪花扑灭左侧三盏长明灯。
岩壁掌印突然开始移位,那些嵌着铜钱的劳宫穴竟渗出黑血。
黑衣人的铁爪擦着我鬓角划过,削断的碎发还未落地就被磷火吞噬。
黎婉的银簪突然刺向我后颈。
我本能侧身避让,却见她簪尖精准挑开射向我命门穴的银针。\"黑狼的追魂爪配白狐的丧门钉,\"我把黎婉护在身后,剑锋在岩壁上刮出一串火星,\"二位倒是般配。\"
白狐忽然娇笑起来。
她解下铜匣抛向半空,匣中飘出的符纸遇火即燃,化作三十六个持剑的火人将我们团团围住。\"宋掌门可认得这三十六天罡剑阵?\"她指尖缠绕着银铃锁链,\"用你们武当的阵法送你们上路,是不是很有......\"
话没说完,我忽然踩着燃烧的磷粉跃向岩壁。
九宫步踏着铜钱掌印的轨迹,每踩中一枚青铜钱,就有一盏长明灯应声炸裂。
黑狼的铁爪追着我后背撕来,却在触及道袍的瞬间被突然移动的钟乳石挡住——那些石笋竟随着铜钱转动在改变方位!
\"巽位生门在水下!\"黎婉突然朝我喊。
她不知何时解开发带,正用浸透河水的青丝在岩壁上勾勒星图。
我瞥见她袖口翻出的半截《紫微斗数》残页,突然明白三丰师祖书房为何总少点心——敢情都被这丫头顺去垫食盒了。
黑狼的怒吼震落簌簌石屑。
他铁爪撕开燃烧的磷雾,招式突然变得诡谲难测。
每招都带着塞外血刀门的狠辣,却又夹杂着中原点穴手的精妙。
我格挡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剑锋在铁爪上擦出的火花照亮他狰狞的面孔。
\"青书哥!\"黎婉的惊呼混着银器相撞的脆响。
白狐的银铃锁链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脚踝,而我的剑正被黑狼用左肩胛骨生生卡住。
血腥味在潮湿的洞穴炸开,我看见黑狼嘴角浮起嗜血的笑,染红的铁爪掏向我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松手弃剑。
黑狼因惯性向前扑倒的瞬间,我旋身踩上他后背,借力跃向正在移动的钟乳石阵。
失去目标的铁爪在岩壁上刮出五道深痕,那些嵌着青铜钱的掌印突然喷出漆黑液体。
\"是地脉阴泉!\"白狐尖叫着收回银铃。
她慌忙去抢漂浮在水面的铜匣,却被黎婉甩出的发带缠住手腕。
我趁机抓住垂落的藤蔓,倒挂金钩踢向正在移位的天枢位石笋。
整个岩洞突然剧烈震颤。
暗河水倒卷而起,将燃烧的磷火扑灭大半。
那些火人剑阵在黑暗中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青烟消散。
黑狼捂着血流如注的肩头想要遁走,却被突然塌陷的地面困在八卦阵眼。
\"现在可以聊聊镇魂匣的事了?\"我捡起佩剑指向白狐,剑尖还滴着黑狼的血。
黎婉正用银簪在岩壁刻着什么,簪尾在石面上刮出的火星隐约显出个\"忌\"字。
白狐突然撕开红纱衣,露出胸口纹着的火焰图腾。
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向铜匣,匣中顿时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嚎声。
我的道袍无风自动,藏在袖中的《太极拳经》残页突然开始发烫。
\"小心噬魂蛊!\"黎婉将我扑倒在地的瞬间,铜匣中爆出漫天红雾。
我后脑重重磕在岩壁上,当年张无忌在冰火岛说的醉话突然在耳畔炸响:\"青书哥,白猿怕打雷......\"
剧痛中,我瞥见白狐胸口的火焰图腾在红雾中扭曲变形,竟与岩壁上那些青铜钱排列的图案完全吻合。
黑狼的狂笑从地缝里传来,带着铁器摩擦般的刺耳:\"武当气数已尽!\"
我的手指突然触到腰间暗袋,那里装着进洞前从伙房顺来的火折子。
当白狐的银铃锁链绞上脖颈时,我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桃子香——和当年白猿腹中经书的气味一模一样。
白狐的银铃锁链骤然绷紧,我喉间传来火辣辣的窒息感。
余光瞥见黎婉正用银簪刺向岩壁上的青铜钱,簪尖激起的火星在潮湿空气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三、二......\"我在心里默数,舌尖尝到铁锈味的血腥气。
当黎婉的簪子刺中最后一枚铜钱,整个岩洞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是藏在钟乳石里的空腔共振!
白狐的动作瞬间凝滞,锁链力道松了三分。
我趁机摸出火折子吹燃,橘色火苗舔上她胸口的火焰图腾。
惨叫声中,她纹身上的赤红颜料竟如活物般扭曲,化作数条血线钻入铜匣。
\"白猿怕打雷!\"我嘶哑着喊出这句醉话,抄起浸透磷粉的衣摆甩向黑狼。
燃烧的布料在半空炸开幽蓝烟花,将正要破土而出的噬魂蛊烧得噼啪作响。
黎婉的银簪此刻已钉入巽位石缝,她拽着发带荡过来时,裙摆扫过我鼻尖带着淡淡药香。\"接着!\"她抛来的《紫微斗数》残页在空中舒展,泛黄的纸页恰好接住滴落的黑血。
黑狼的铁爪突然调转方向刺向白狐。
这变故来得太急,白狐胸口的火焰图腾尚未完全消退,就被同伴的利刃捅了个对穿。\"幽冥鬼城不需要废物。\"黑狼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沾血的铁爪扣向正在冒黑烟的铜匣。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脚尖挑起跌落的长明灯盏,灯油泼洒的弧线精准穿过黑狼腋下破绽。
黎婉默契地甩出浸透河水的发带,湿漉漉的绸缎缠住他手腕的刹那,我的剑鞘已抵住他喉间要穴。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我用剑尖挑开他夜行衣,露出心口处与白狐同款的火焰纹身。
岩洞顶部的磷火渐渐黯淡,那些嵌在掌印里的青铜钱开始接二连三地脱落。
黑狼突然怪笑起来,嘴角裂到耳根:\"宋掌门可知这铜钱来历?\"他染血的指尖弹了弹剑身,\"每一枚都是给张三丰送葬的......\"
剑光闪过,他左耳连皮带肉削落在地。
我踩住那截耳朵碾进碎石堆:\"现在是我在问话。\"黎婉默契地递来装磷粉的竹筒,幽蓝粉末洒在伤口上时,黑狼的惨叫声震得钟乳石簌簌掉落。
\"镇魂匣里装着屠龙刀碎片。\"他终于吐出这句话时,岩洞深处忽然传来地脉轰鸣。
黎婉正在拓印的岩画突然渗出血珠,那些青铜钱排列的图案竟与武当山七十二峰轮廓重合。
我剑锋下压半寸:\"继续说。\"
\"三个月前光明顶大火,有人从密道偷出刀身残片。\"黑狼盯着心口蠕动的火焰纹身,眼中闪过惧色,\"幽冥鬼城用十万活人血祭打开地宫,现在那里有......\"
他的话被突然爆开的火焰纹身打断。
那些血色线条化作毒蛇钻入七窍,我拉着黎婉疾退三步,黑狼的躯体已如充气皮囊般鼓胀起来。
\"闭气!\"我将黎婉的头按在怀中,反手掷出《太极拳经》残页。
飘飞的纸页如盾牌挡住飞溅的毒血,落地时竟腐蚀出三十六星宿图案。
待毒雾散尽,原地只剩滩冒着气泡的黑血。
黎婉从我怀里抬头时,发丝间的银簪正巧勾开我衣领,冰凉簪头划过锁骨激起一阵战栗。
\"青书哥......\"她指尖抚过我脖颈被勒出的红痕,从荷包里掏出薄荷药膏,\"下次假装中计时,能不能先把喉结往下缩三寸?\"
我握住她手腕就着幽蓝余烬细看,方才缠斗时留下的擦伤正在渗血。\"武当掌门夫人要是留疤,\"我蘸着药膏轻轻涂抹,\"紫霄宫那群老道又该说我暴殄天物了。\"
黎婉的耳尖瞬间红过岩壁朱砂,却强撑着瞪我:\"谁答应做掌门夫人了?\"她别过头去的瞬间,我瞥见她唇角偷藏的梨涡。
脚下暗河忽然翻涌起不正常的漩涡,那些沉底的青铜钱打着旋聚成八卦阵型。
我搂着黎婉跃上钟乳石时,黑狼消失处的血泊里浮出张人皮地图,幽冥鬼城的位置赫然标着武当山北麓的乱葬岗。
\"看来有人给我们留了请柬。\"我剑尖挑起那张浸血的地图,羊皮在磷火下显出暗纹——正是真武大帝像背后的七星连珠图。
黎婉突然轻\"咦\"一声,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
里面躺着半块咬过的桂花糕,酥皮上印着模糊的火焰图腾。\"上个月斋饭里混进的,\"她沾着糕点碎屑在岩壁涂抹,\"和黑狼他们的一模一样。\"
我望着逐渐干涸的血八卦,突然想起张无忌去年中秋的醉话。
他说冰火岛的白猿每逢雷雨就蹿上树梢,原来那畜生肚里藏着的除了《九阳真经》,还有半幅火焰城舆图。
暗河尽头的甬道忽然灌进阴风,裹着腐烂桃子的甜腥气。
黎婉系回发带时,腕间银镯撞出清越声响,在死寂的岩洞里荡开层层涟漪。
\"该回山准备厚礼了。\"我撕下道袍下摆裹住铜匣,缠绳时故意擦过她指尖,\"听说幽冥鬼城的迎客礼,要用黑狗血拌朱砂写拜帖......\"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我们立足的钟乳石应声而裂,塌陷的地面下露出半截石碑,上面\"真武荡魔\"四个血字正在褪色成青苔。
黎婉的惊呼淹没在碎石崩塌声中。
我揽着她腰肢腾空跃起的瞬间,瞥见石碑底部小字——那分明是二十年前宋远桥的笔迹:\"忌西南,鬼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