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当空,将醇亲王府朱红的大门镀上一层暖金。醇亲王府总管张文治,身着藏青色的常服,身姿挺拔,步伐稳健地穿过庭院。一路上,小厮、丫鬟们见了,纷纷侧身避让,恭恭敬敬唤一声“张总管”。
回到自己房内,张文治小心翼翼地从衣柜中取出官服。那官服以石青色绸缎为底,绣着鸟纹图案,金线勾勒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有条不紊地穿戴整齐,戴上素金顶戴,(虽然民国禁止穿清朝官服,逊清小朝廷仍默许宗室仆从沿用。)对着铜镜仔细整理,不放过一丝褶皱。
随后,张文治拿起早已备好的奏折,将其稳稳放入一个精致的錾花木匣之中,扣上锁扣。诸事完毕,张文治大步走出房间,在醇亲王府侧门口,一辆装饰朴素却不失庄重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去神武门。”张文治声音低沉有力,车夫听闻,扬起马鞭,马车缓缓启动。车轮滚滚,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日头依旧高悬,醇亲王府的马车稳稳停在神武门前。张文治掀开轿帘,一只脚踏出车厢,身姿如松般挺立。张治文身着石青色鸟纹补子官服,在日光下泛着冷冽光泽,素金顶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闪光。
很快,马车神武门不远处停下。张文治走下马车,捧着装有奏折的木匣,神色肃穆地朝着神武门宫门走去。
神武门的守门统领身着民国军装,腰间别着配枪,远远瞧见张文治,立即抬腿上前询问。张文治微微颔首,微笑回应守门统领。
“张总管,许久不见。”统领脸上挂着几分客气的笑意,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张文治手中的木匣上。
“王统领,今日前来,是代醇亲王福晋向皇室呈递日常请安折子。”张文治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王统领闻言,神色微微一正:“张总管应该清楚,依照退位条例,如今这神武门等紫禁城宫门以及外朝,乃民国政府派我等军警负责管理。内庭守卫乃是皇室管理。为表公允,按规矩,得检查一番。”
张文治目光平静,双手将木匣递出:“统领尽管查验,这本就是应尽之责。”
王统领接过木匣,打开后仔细翻看奏折,片刻后,将木匣合上,递回给张文治:“张总管,多有得罪。如今局势复杂,上头有令,咱们不得不谨慎行事。”
张文治接过木匣,语气平和:“王统领奉公行事,无可厚非。还望日后,这共管之地诸事顺遂,莫生事端。”
王统领爽朗一笑:“张总管放心,只要各方守好规矩,自然相安无事。”
张文治微微欠身,不再多言,捧着木匣转身朝宫门走去。身后,王统领驻立原地,目光注视着张文治的背影,张治文步伐不疾不徐,身影渐渐没入皇宫那深深的宫墙之内。
穿过神武门,张文治踏上一条宽阔的青砖御道,身旁宫墙高耸,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檐角铜铃随风轻摇,发出清脆声响,和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皇宫内回荡。
内务府位于紫禁城西侧,张文治绕过重重宫殿,顺着蜿蜒的宫巷前行。沿途宫女、太监见了他这一身官服,纷纷避让,不敢直视。不多时,内务府朱漆大门映入眼帘,两名守卫太监身着蓝灰色太监服,手持拂尘,笔直站立。
张文治快步上前,在距离太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捧着木匣,微微欠身:“劳烦二位公公通报,醇亲王府总管张文治,奉醇亲王福晋之命,前来递送重要奏折。”
其中一名年长太监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张文治一番,尖着嗓子问道:“可有令牌?按规矩,没令牌可进不得内务府。”
张文治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刻有醇亲王府徽记的令牌,递到太监面前:“公公请看,这是王府令牌。此次折子事关王爷,还望公公通融,让我尽快呈上。”
太监接过令牌,仔细端详,确认无误后,将令牌交还张文治,扯着嗓子向内通报:“醇亲王府总管张文治,前来递送奏折!”话音刚落,另一名太监上前,拉开内务府大门,冲张文治一摆手:“进去吧。”
张文治再次欠身致谢,这才捧着木匣稳步踏入内务府。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他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内务府幽深的庭院之中 。
踏入内务府,朱红宫墙环绕,庭院内青砖铺地,几棵松柏傲然挺立。张文治脚步不停,目光在四下搜寻,径直朝着主事值房走去。值房内人影晃动,想来是内务府的官员们正忙着处理事务。
张文治迈进门槛,屋内的交谈声瞬间戛然而止,数道目光齐刷刷投来。张文治稳了稳心神,向一位身着深蓝官服、头戴水晶顶戴的中年男子走去,凭借以往来内务府办事的经验,张文治认出此人正是内务府主事荣安。
“荣主事,许久不见。”张文治双手抱拳,微微躬身,“我乃醇亲王府总管张文治,奉醇亲王福晋之命,特来呈递事关王爷的奏折。”说罢,双手将木匣恭敬地奉上。
荣安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伸手接过木匣,打开后取出奏折,先是浏览了一番折子上的字迹,随后从案头抽出一方印鉴册,仔细比对起折子上的印鉴。随着主事目光的移动,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印鉴无误。”荣安合上印鉴册,将折子重新放回木匣,抬眼看向张文治,“张总管放心,内务府定会按时将折子转呈上去。福晋这份折子干系王爷,在下自会安排妥当。”
张文治闻言,悬着的心落了地,再次拱手致谢:“有劳荣主事费心,福晋听闻,也必定深感欣慰。日后主事若有需在下出力之处,还望荣主事尽管吩咐。”
荣安微微点头,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分内之事,不必客气。张总管代我向福晋问安。”
张文治欠身退下,转身时脚步轻缓,待出了房门,才沿着原路,稳步穿过内务府庭院。日光洒落在张文洽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