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瑶怔愣一瞬，垂下首道：“是。”
萧北栀转身进屋，沈兰瑶跟着走进屋内。
屋内烧了一盆炭，比她的屋子里暖和了许多。
她内心忐忑的看向萧北栀，萧北栀坐到小几上用眼神向她示意一侧的小榻。
“炭火紧迫，今夜你便睡在哪里。”
闻言，她连忙摆手拒绝：“多谢将军，奴婢不冷的，我回去睡就好。”
萧北栀抬眸看向她：“你确定？”
他平静的双眸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出个窟窿来。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多谢将军，奴婢一点也不冷。”
萧北栀轻笑一声：“好。”
他垂首继续看书，她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脱了鞋袜钻进被子里，被子里热乎乎的，她把手放到铜壶上，冻僵的手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这铜壶里装满了开水，一时半会也冷不了，她便一直捧着，等全身都暖和起来，便将铜壶迅速放到地上，将自己整个包裹了起来。
她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眼，却不想听到院门被人粗鲁地叩响。
听声音就像是有人拿着那种厚重的木头在砸一般令人心神不安。
她爬起身来往外看。
模糊中，见齐海去开门了。
等门一开，几个举着火把的士卒跑到了主屋跟前，身上的锁子甲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越发觉得不安，果然没一会萧北栀便在门外冷声道：“快起来。”
他的声音不像平日里那般悠闲散漫，而是带了几分紧张压迫之感。
她慌忙穿好衣裳跑出屋去，但见齐海和萧北栀都穿上了甲胄，正神情严肃地站在院中议论着什么。
“戎狄此次来势汹汹，带了足足三十万人。”
“听说是大可汗亲自坐镇，他们号称要在年关前打进上京去。”
齐海黑着脸道：“有将军在，他们纯粹是在做春秋大梦！”
“将军，出什么事了？”
她走到萧北栀身后小心询问。
萧北栀侧首向她看来，眉眼凝重。
“戎狄深夜来犯，你带些吃食跟百姓们去城外躲着。”
听言，沈兰瑶大吃一惊。
院子外嘈杂声和嘶喊声交汇在一起，将暴风雨前的慌乱彰显得淋漓尽致。
“自己放机灵些，别死了。”
萧北栀突然将她往前一拉，沉声说着，转身便带着齐海走了。
院子里那几个士卒对她格外客气，伸出手道：“姑娘，请跟我们来。”
“好。”沈兰瑶点着头跟着士卒们走出院子。
她扭头向街道上望了一眼，黑夜之中，萧北栀和齐海纵马的身影渐渐远去，只有不停挥起的马鞭此起彼伏。
肃杀紧张之气弥漫在整个城内。
沈兰瑶收回视线，在心中道：“萧北栀，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在国家生死面前，她突然觉得，和萧北栀的那些过往已经不重要了。
听到她这一句心声，萧北栀的眸色越发坚定。
他不会死，古门关内的百姓也不会有人死。
……
沈兰瑶跟之前残存下来的百姓们在士卒的护送下出了城。
北风萧萧，适时落下鹅毛大雪。
有老人望着黑沉沉的天仰天长叹：“老天呀，你真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大军攻城，又落下了大雪，天寒地冻的，这无疑是一场死战。
老爷爷声音才落，四周顿时起了一片呜咽声。
沈兰瑶眉头紧锁，她虽然不懂带兵打仗，可眼下这艰苦的环境，萧北栀他们真的能撑住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沈兰瑶跟着这些人藏到了一处山洞内。
一百来个士卒守在洞门口，沈兰瑶和一些年轻的女子则拾了柴火架起了一个个小火堆。
老人孩子们蜷缩在角落里，足足三百来号人，此刻鸦雀无声，盯着那小小的火苗个个面如死灰。
沈兰瑶坐在角落里抱紧了自己。但这寒风习习，她冻得牙齿上下打战。
这时，两个小小的身影拉着被子走到了她跟前。
“姐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见是白日里偷东西的那个男孩，他身上盖着破棉被，身旁跟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小姑娘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盯警惕地盯着她。
男孩二话不说，将妹妹放进了她的怀里，然后拉着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则跑到火堆前取暖。
小女孩在她的怀里安安静静地躺着，她心神微动，见男孩不断地拾捡地上的柴火扔到火堆里，小小的身影明明那么孱弱，却又那么伟岸。
她眼眶逐渐湿润，将女孩放到地上，轻声安慰：“乖，姐姐去叫你的哥哥。”
沈兰瑶安置好小女孩，走过去拉着男孩回到女孩身边，用薄薄的被子将姐妹俩紧紧地包裹在一起。
“你现在要保护好妹妹，添柴加火是我的事，你不能和我抢。”
男孩眨动着眼睛不说话。
她搓了搓冻僵的手走到洞口，看向为首的士卒。
“大哥，火快灭了，我出去捡点柴吧。”
男人看了眼洞内越来越小的火苗，点点头叫了两个士兵和她一起去捡柴。
这么一会功夫，雪便下到了脚踝深处。
沈兰瑶费力地走到树丛下，用脚踹落那些掉落的树枝上的落雪，一点一点地积攒成一捆，然后再费力地拉回洞内。
在她的带动下，洞里面畏缩的十几个年轻女子主动站了出来，和她一起去捡柴。
一忙活起来，她也不觉得冷了。
洞内的火堆越烧越旺，众人灰败的面色渐渐回暖。
沈兰瑶累了一夜，靠坐在岩壁上沉沉睡去。
一老者见了，将自己的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男孩抱着妹妹靠着她也跟着睡着了。
夜深了，大多数人都依靠着彼此睡了过去。
负责守卫的士卒们有的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一些稚嫩的脸庞眼底掠过一丝凶残……
……
城门上，萧北栀统领着三军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戎狄进犯。
直到天明时分，城门下堆积起了尸山。
戎狄士卒们冲杀了一夜未果，看到城墙上站着的那道修长的身影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谁能想到，萧北栀不让士兵们放箭，而是往城门下泼开水。
昨夜那般大的雪，气温那般低，水沾了身，甲胄便变得沉重，衣服也瞬间冻的邦邦硬。
不少戎狄士兵冻的连刀都抓不稳，更别提攻城了。
这样磋磨了一夜，戎狄士气大大折扣，加上冬日里太阳一出，气温越发寒冷，戎狄可汗自己都冻得打战。
只能恨恨地瞪了眼城墙上的萧北栀下令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