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薇，谢谢你！”
陆明洲轻轻开口，声音很温柔。
沈清薇微微一愣：“谢我干啥？不是应该我谢你么？”
陆明洲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上次要不是你，我在派出所，肯定出不来。”
沈清薇有些害羞，低下头来：“小事一桩，记这种事干嘛？”
她就像一道光，照亮了陷入深渊的陆明洲。
正是她的出手相助，把他从泥沼中救了出来。
这对她而言是小事，对陆明洲而言，值得用一生去铭记。
陆明洲也不解释，有的恩情，放在心里，比放在嘴上更合适。
他轻声问道：“你的眼睛，没大碍吧？”
沈清薇轻轻颔首：“昨晚医生配了药，晚上和上都敷过一次，感觉好多了。”
“那你要坚持敷药，一定要尽快痊愈。”
“嗯!”
沈清薇定了定神，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明洲，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明洲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打猎啊，咱们东北，猎物这么多，能养活一大家子呢。你呢？”
沈清薇眉头轻皱，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现在学校停课了。家里人让我参加工作，可是我还想读书，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还是出来工作吧！”
陆明洲看向前方，语气坚定。
“为什么？”
沈清薇仰起头，眼中满是疑惑。
“因为在下个月，全国的知识青年，都要下乡。尤其是干部家庭，要起带头作用。”
陆明洲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抢早作打算，还不知道分到哪里呢。”
沈清薇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不会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陆明洲嘴角上扬，神秘一笑：“现在城镇就业压力那么大，知青全面下乡，是势在必行。”
沈清薇犹豫片刻，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明洲，你说我现在出来工作，可以做什么啊？”
陆明洲托着下巴，略一思索，说道：“你可以到乡村教书啊，你可是高中生，教小学没问题。”
沈清薇眉头微皱，一脸苦恼：“可是，小学也是半停课状态，我该怎么办？”
“停课好啊！”
陆明洲呵呵一笑：“那你不是有更多的时间来学习么？”
“不是你聪明！”
沈清薇喜滋滋地说：“明洲，我要是来靠山屯教书，你欢不欢迎我？”
这能说不欢迎么？
要是敢说不欢迎，她一准会翻脸。
“欢迎，举双手欢迎，只是你这金凤凰，恐怕不会落在靠山屯这山窝窝里。”
沈清薇也不接话。
她岔开话题：“那明远哥呢？也跟你打猎吗？”
说到这个话题，陆明洲就有些犯愁。
“我想给他走点路子，进供销社当个售货员，只是不知道找谁，挺头疼的。”
沈清薇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想进供销社？这是好事啊，我帮他打听打听。”
陆明洲打了个哈哈：“有机会再说吧，这是‘八大员’之一呢，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年代，八大员不是指朝廷要员，而是指售票员、驾驶员、邮递员、保育员、理发员、服务员、售货员、炊事员。
工资高，收入稳定，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在东北这一带的农村，谁家孩子，要是当上一个“八大员”，说媒的能踏破门槛。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院子。
陆家内屋。
刘红梅激动着心，颤抖着手，招待着冯远征。
老陆家，往上三辈子，家里就没来过这么大的官。
平常家里煮的松针茶，太拿不出手。
好在张五爷也来了，他带来了茉莉大方茶、一葫芦高粱酒、一大块野猪肉。
他知道陆家今天来了贵人，肯定要大办酒席，特意过来帮忙。
来了贵客，家里没有人作陪，总不像样。
自己是陆明洲的师父，身份倒也合适。
两人一人一碗酒，围着一个红泥火炉，聊得颇为投机。
沈清薇脸红红的，跟着陆明洲在火炉旁坐下，羞得不敢看人。
好在张五爷和冯远征，也不为难她，聊得正起劲。
冯远征打了个酒嗝：“五爷，原来明征是您的高足，难怪有这样的本事。”
张五爷颇为得意：“冯所长，这倒不是我老头子厉害，是明洲有打猎的天赋。他的枪法，可比我老头子好。”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冯远征脸红红的，陆明洲比了一个大拇指：“明洲好样的，这次多亏你了，算是帮了大忙。”
陆明洲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您过奖了，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冯远征摇摇头：“凭运气可打不了熊瞎子。我有个不情之情，你那块熊皮，能不能卖给我？”
昨天，冯远征连夜把熊胆送到呼玛县城，兴奋得半宿没睡。
有熊胆就有熊皮，县局领导，托他弄块熊瞎子皮，还要求是新鲜的。
快半年了，一点着落也没有。
昨天，当陆明洲把熊胆拿给他，说有人可能会抢熊瞎子时，他当时就怒了。
他命人找到参与打猎的侯老四，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熊皮不卖！”
陆明洲抱着熊皮出来，坚定地说。
冯远征一愣，他对这块熊皮，可是志在必得。
过完年，县局有一个晋升副局的名额。
他资历和能力不算特别拔尖，即使有表妹夫说话，恐怕胜算也不大。
但加上这块熊皮，那才算妥。
他一咬牙：“明洲，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出四百块。”
他见多识广，知道这块熊皮收拾得真得好。
熊皮被处理得极为平整，黑色的毛发整齐无比、根根分明，远远看去就像绸缎一般，一看就是难得的精品。
说实话，这个价格也公道。
陆明洲摇摇头：“还是不卖！”
冯远征有些怒了，你这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啊，敢情你拿出来，就是让我眼馋的？
不过有沈清薇在，他又不好发作，差点想拂袖而去。
谁知，陆明洲直接把熊皮塞到他手里：“冯所，谈钱多见外？您是清薇的表姨夫，这熊皮子送给您了。”
冯远征心中狂喜。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懂事。
他就一个副科级干部，每个月才62元，半年的收入，还拿不下这块熊皮。
但该谦让的，还是要谦让一下：“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能白得你的东西。”
陆明洲正色道：“怎么能说白得呢，上次您网开一面，我才能打到这头熊。以后，还得请您多多关照呢。”
冯远征呵呵一笑：“明洲侄子，那叔就欠下你这个人情了。”
此刻的他，看陆明洲，此时怎么看怎么顺眼，称呼也拉近了许多。
他朝着厨房大喊：“陆家嫂子，再弄个碗来，我今天要跟明洲侄子好好喝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