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昌阳真仙失态,他现下看见的,根本不是先前那个可爱的,捧着叶子啃食的幼童,而是一只手掌大的肉虫,正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打着滚。
在它的身下铺了厚厚的嫩叶,上面散落着一小团一小团绿色的小球。
“这真是花蛉族的少爷?”昌阳真仙忍不住又问一遍。
“当然是了,你没看见他身上的花纹和花总管翅膀上的花纹……是一个类型的吗?”姜屿本想说一模一样,但话到嘴边,临时更换了说法。
毕竟在人族的习俗里,说少爷和管家长得一模一样,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说法……姜屿心中闪过戏虐的念头。
但当务之急,还是小孩子的健康为重,姜屿想着,转向花总管:
“我准备先采用人族的医治方法,再采用你们妖族的医治方法,你们小少爷是错服了天庭种出‘血桐叶’,所以我会先给它催吐……然后再用你们的‘砂化’法,让它休养复原。”
这个人居然还知道“砂化”?花总管终于确定,姜屿是一位了解花蛉族的有识之士。
一个人愿意下功夫研究他们花蛉族,那他就是花蛉族的朋友。
“好,我该做些什么?”花总管问。
姜屿指了指地上那些绿色的小球:
“你去多收集一些碧砂来,最好当然是你们小少爷的,但其他妖的也可以,越多越好。”
花总管一听,瞬间了然,转身飞出茧房。
“……”
昌阳真仙到现在仍未恢复过来,姜屿的话一句句在他耳边流过,他似乎全听得懂,但仔细一琢磨又有好多地方不懂。
唯一明白的就是,花蛉族的小少爷是吃了他准备的“血桐叶”,才会变回虫子在地上疼得打滚的。
昌阳真仙一想到这一点,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本他命令手下准备血桐叶和良姜蜜,只是听说,这是花蛉族幼妖喜爱的食物,想要投其所好。也可以借由这个小小的举动,表达善意。
谁知道会搞成这样……
就在他发愁这事该怎么收场,会不会酿成外交的事故时,突然听见姜屿对他说了句:
“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帮什么忙?你说。”昌阳真仙先是一愣,而后精神一振——如果他能帮上忙,也算将功赎罪了。
“看见地上那些绿色的小球了吧,去把它们捡过来,用手碾碎,放成一堆儿。”姜屿说。
他的吩咐在昌阳真仙听来,如闻纶音,连忙照办,俯身从脚旁捡起一个绿色小球,入手只觉得湿湿软软,并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
……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灵性材料吧。昌阳真仙卖力碾着那些小球,一刻也不敢耽误。
随着他的动作,地上散落的小球越来越少,都被他尽量碾得稀碎。
另一边,姜屿也没闲着,他蹲在那只肉虫身边,伸出手指抵住它软糯的身体,向内送入一缕灵气。
肉虫抖了几下,一张嘴,喷泻出墨绿色的液体,还有些没消化完全的叶子残渣。
……昌阳真仙心虚地挪开目光,更加快了碾碎绿丸的速度.
如此几次之后,姜屿看差不多了,便停止了催吐。他没什么为虫子催吐的经验,所有的了解都停留在纸面上。保险起见,定要遵守“适可而止”的原则。
听到那边的动静小下去后,昌阳真仙突然开口,半是自语,半是询问:
“明明晚上来的时候还是人形呢,怎么现在变回虫子了?好歹是妖族,他父亲的修为可是堪比上仙的……”
我听出了紧张……也是,如果对妖族不了解,看见现原形一定以为是修为尽毁,打回原点了,也难怪他紧张……姜屿笑了笑,简单解释道:
“幼妖还不能完全化形,所以原形才是他们的常态。尤其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现出原形能减少消耗。”
“我们现在所处的茧房,应该是他们的‘生命圣所’,能让幼妖受到保护和滋养。”
昌阳真仙点了点头,仔细再看,发现他们身处的茧房内壁上铭刻着诸多神秘的符号,形成了完整的封印。
……完全看不懂啊……姜屿又是怎么看懂的?难道他和妖族有什么来往?昌阳真仙的想法又忍不住拐到那方面去。
“朋友,你看这些够不够?”
茧房外面传来花总管的声音,紧接着一捧一捧,颜色或深或浅的绿丸被接连不断地送了进来,很快就在昌阳真仙身边堆成了小山。
昌阳真仙碾碎的速度显然跟不上东西被运来的速度,他成仙日久,早已习惯了什么事都用一个咒术解决,几时受过这种亲历亲为的累?
但姜屿既然言明让他“亲手碾碎”,昌阳真仙便老老实实地照办,并不作他想。
万一咒术会影响药性呢。
也不知碾碎了几百个绿丸,昌阳真仙终于听到姜屿说出一句“够了”。
“把你碾碎的粉末拿过来,铺到它身上,塞在它身下,动作轻一点。”姜屿吩咐道。
昌阳真仙连忙吭哧吭哧地照办,可当他试图把那些绿色粉末塞到花蛉族小少爷肚子下面的时候,却遇到了巨大的麻烦。
他万万没想到,小少爷的虫腹居然这么这么柔软!
只轻轻一按,便发出了“咕叽咕叽”的可怕声响,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开成一泡儿绿水儿碧浆。
昌阳真仙:“……”
他感觉自己都对不起自己“仙人”的身份,竟然因此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但膈应这种事,似乎和境界也没有多大的关系,纯属生理反应。
他浑身僵硬,头皮发麻,一瞥眼却看见姜屿“袖手旁观”,忍不住尖声道:
“你怎么就这么看着啊!”
姜屿施施然地说道:
“是谁害得人孩子现在这么难受的?我这是让你将功补过呢。快一点,粉末要趁热塞进去,否则就没有药性了。你还得再碾。”
“什么叫‘趁热’啊……”
昌阳真仙咕哝道,虽然恨不能双手没有知觉,但到底还是哆哆嗦嗦地把活儿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