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闹那一通，总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晓开口问道，声音平静，但眼神却直直盯着对方。
他早看出来赵轩的情绪不对，但此时他更想知道，那份咄咄逼人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
赵轩咬着牙，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低而绷紧：“我不是无的放矢。”
“周晓，你不知道那家伙以前干了什么。”
“等你知道了，也未必会像今天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他。”
周晓望着赵轩，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了一道浅浅的纹路。
他的目光没有带着责备，但却清晰地写着疑问。
刘大勇出了偷鸡摸狗，还能做出什么让人嗤之以鼻的事？以至于让这个素来冷静的小伙子怒不可遏？
“赵轩啊。”周晓的声音轻缓，却不失一份沉稳。
“你是咱村里唯一走出去念过书的年轻人，这点气度得有。”
“什么事让你这么动火，总不能为了他那点破事，把自己给憋坏了吧。”
“再说了就算是他做了什么，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这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
赵轩低着头，像是被周晓一句话戳中了。
他猛地抬起眼，咬了咬牙，“周晓，你不明白，这家伙……他踩了我的底线。”
“你知不知道，就在前些天咱们村里的粮库，差一点就被那刘大勇险些给烧了！”
“要不是我赶到的及时，你说这村子里的粮食咋办？”
周晓的眉间皱纹深了点，依旧不急着发问，只是转过身，顺手抄起旁边的水瓢，给自己舀了一瓢凉水喝。
他喜欢赵轩的实在，可也知道这小子脾气急，一旦急起来，只怕话说不清楚。
果然，赵轩深吸了口气，往他稍显舒服的床上一坐，开了口。
“要不是看在咱一个村的情分，再加上他媳妇是千求万求，我早就举报他了。”
“可想着这年头落井下石的不少，再加上村里烂账太多......唉，我这才没管啊。”
听到这话，周晓的心头微微一沉。
赵轩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能让他动了“举报”这种念头，想来当时是真的差点就出大事了。
而且村里的粮库那可是全村人过冬的储备粮，这储备粮要是出了事村里的冬天就难熬了。
屋子里沉寂了片刻，赵轩像是泄了气又从兜里掏出块被揉得皱皱巴巴的东西，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小丫头周小小。
“喏，给你的。”
周小小犹豫地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用旧报纸包着，透着几分神秘。
她扭头看向周晓，确认似的眨了眨眼睛。
周晓半眯着眼笑了笑，点点头，“拿着吧，你赵轩哥送的，总不是坏东西。”
听见周晓同意，小小这才飞快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层皱报纸，发现是一块略显粗糙的白糖。一瞬间，她眼里多了几分亮光，却没有急着吃，只攥着糖块，像护着宝贝似的。
“赵轩，咱这村里再穷，糖还算得上罕见物？”
周晓拆了小小手里的报纸，一副无谓姿态地将糖掰开，咬了一口。
“这种甜劲儿，你得常有才行。”
“不然以后，怎么才能扛住事儿，你爸对你的期望全村都能看出来。”
赵轩冷哼了一声，“我反倒觉得，这村里给谁甜头都不如给糖。”
“我倒是也不想让我爸操心，但总是事儿赶事儿，安排个没完。”
周晓被这句话逗乐了，他咬着糖，含糊不清地说道。
“赵轩，看开些，憋在心里的火迟早烧了自己。”
“以后有啥事，来我这儿唠唠也成，别总自己撑着。”
“但是就刘大勇这事儿，你没跟别人说就跟我说，是有什么事儿吧？”
赵轩听他话里带着调侃，只能摇摇头，语气却难得诚恳，“还真就有一件事，怕是得麻烦你。”
周晓咽下嘴里的糖，微微抬眉，“就知道你不白白撞我门，快说——啥事儿？”
赵轩顿了顿，神色绷得更紧了一些。
他环顾了一下屋内，像是怕隔墙有耳，“周晓，你知不知道，现在村里快过不下去了？”
周晓的动作微微一滞。
尽管他日常同村里的乡亲们打交道，也能感受到些许的吃紧气氛。
但没想到赵轩的话来得这么突然，带着几分严峻的警告。
还没等他回答，赵轩继续低声道。
“今儿个大队开会，我死活从里头套出些消息。”
“这几年灾荒没个尽头，往年还有大队争气想办法顶着，可今年，咱粮食都快断了。”
这话说得铿锵，轰的一声就炸在了耳边。
周晓咬着牙，缓缓躺回床上，心里想着接下来的情况。
他抬眸看赵轩，抓住了对方眼里决断的神情。
赵轩抬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样？周晓兄弟，帮还是不帮？可别说我没提前给你透风声。”
“粮食快断了？那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能凭空给你变出来粮食似的。”
“要真是这样，那我可要紧这我自己，我还有个闺女要养呢！”
周晓嘴角微勾，冷笑了一下，随即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赵轩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低头看了看那块白糖，脸上快要愁死了。
周晓明白，这家伙不是真的对糖块感兴趣，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远方。
“我这不是想到了办法才来找得你吗？”
赵轩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咱村里真不是没地方能搞些粮食，但谁也知道，今年这情况，想撑过去可不是轻松事。”
周晓没再说话，而是躺回床上，目光透过窗户看向那片一片贫瘠的土地。
村里的人几乎每天都得在田地里劳作，但收成依旧无法填满肚子。
上个月，大队长还亲自跑到家里，脸色沉重地说。
“有几个村子已经开始饿肚子了，咱们能不能挺得住，谁也说不准。”
“这事儿是闹大了，我敢打赌，镇上肯定早就注意到咱们这边的情况了。”
赵轩接着说，嘴唇微微抿着，显然很不愿提起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