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她又忧心忡忡地看向公爹：“父皇，母妃为此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当年才20来岁的母妃在那之后，若非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忍了常人不能忍的痛，又岂会在后来怀有了她逸哥哥这般的麟儿呢？
甚至还为了生下此子，而丢失了自己年轻宝贵的性命！
启明帝点点头，含泪哽咽了。
“嗯，是的啊！其实朕对艳儿最终能否怀有孩子，即便朕也很想与她有个孩子，但却并非那般绝对的在意此事。朕只要她健康快乐、能够常伴在朕的身边即可！”
“倘若有一天老天开眼，让她有幸生下一男半女，那必是天赐的绝佳福缘！”
此时，叶霜柔接过了启明帝的话。
“可是父皇，与您鹣鲽情深、且是明白您如此心思的母妃，必定会千方百计的想要一个您与她的孩子的！”
同样身为女人，她当然非常明白和体谅婆母的那种心情。
启明帝听罢，仰头闭了闭眼，泪水从眼角处滚落了出来，瞬间就没入了他那有些斑白的两鬓之中。
继而，他又沉重的再次开了口。
“霜儿啊，正是因为艳儿有着你方才所说的那种坚定意念，便一直很配合太医院的院首和那个医女各式各样的诊治和调理，几年来她可是吃尽了苦头。”
“更是任凭无比心疼她的朕和实在看不过去的母后如何劝解，她都非得咬牙坚持不懈！”
“朕与母后拗不过艳儿，只能一边心疼不已的支持她继续，一边祈求上苍能让艳儿得偿所愿。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就在艳儿满了24岁之际，她突然有天就开始干呕了起来……”
启明帝说到这儿，这便带着有欢喜之泪的笑容看向儿媳。
叶霜柔点点头，也无比动容的喜极而泣：“父皇，历经多年磨难和苦痛母妃终于怀上孩子了，而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逸哥哥！”
启明帝全然顾不上抹眼角的泪水，频频点头称是，又说。
“再后来，就在艳儿的临盆之际，朕抛下所有事务，更是打破了古训、破天荒的坚决要和母后一起守在她身边，欢喜又担忧的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顺利出世。”
倏地，他敛起了笑容，狠狠地咬咬牙，心情无比沉痛的说。
“可是，任谁也没能想到这……这个天降的麟儿却……却是直接那般害……害死了我的艳儿，任谁都救不了她的命啊！而朕，此后也就只能没有了灵魂的活着！”
叶霜柔听罢，点点头：“父皇，您的心情霜儿非常明白，亦感同身受。”
她抿了抿唇，又继续说：“可是父皇，霜儿也有一番心里话很想对您老人家说说的，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启明帝还有泪意的双眼看向儿媳，挤出笑容：“霜儿，你但说无妨。”
见公爹依旧一副慈祥可亲的模样，叶霜柔无比恳切的说。
“父皇，您痛失至爱肯定是悲伤至极，多年来都一直很不好过。但是您可曾有站在逸哥哥他的角度、去换位思考一下呢？”
启明帝眨了眨眼，一噎：“……”
他在这20余年来，的确是从来不曾站在这个五皇子的立场，去看待和考虑过任何人和事情过。
叶霜柔见状，赶紧再接再厉。
“父皇，您不妨想想看……逸哥哥刚一出生就失去了最爱他的母妃，紧接着又失去了您的关爱，他从小至今既没有母爱、又没有真切得到过一点点的父爱。”
说着说着，她的鼻尖不禁泛酸，一双美目也在泛红，语带哽咽。
“我想……在逸哥哥的成长岁月里，面冷心热的他其实是暗藏着无比渴望您这份父爱的心思的。可他终是没能如愿以偿，仅有皇祖母、外祖父、大舅父的关爱。”
“此外，母妃因为生逸哥哥难产而亡，绝非他战爵逸所愿的啊！”
“而他因此也必……必是曾经有自责自恨过，甚至是自暴自弃过的！但他最终还……还是坚强的挺过了这一道关隘，这才倔强又坚韧成长为了而后的战神翊王！”
启明帝认真听完叶霜柔这番肺腑之言，当即动容不已。
他含泪看着儿媳，甚是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又哽咽了起来。
“霜儿啊，你这情真意切的言词，瞬间就……就让父皇我茅塞顿开，也深刻体会到了逸儿内心深处的苦涩与无奈！”
叶霜柔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又点头。
“嗯嗯嗯，是的父皇，逸哥哥其实也很无辜的，那般的痛失了母妃……其痛苦亦绝对不会比您少！”
启明帝闻言，闭了闭一双老眼，再次泪落：“是啊，可惜朕现在才……”
此时，膳厅之外的过道上。
长身玉立的战爵逸仰望着飘雪的夜空，一双星目里满满的泪意，但又很是倔强的不让泪水淌出眼眶来。
可他的内心，却是得到了无上的慰籍和欣喜，当即暗叹。
“我的宝贝霜儿啊，你就是那般的冰雪聪明、心窍玲珑，更是那般的懂为夫！”
父皇与母妃之间的一切……
他今晚也是第一次听到老父亲真正的敞开了心扉，首次与他人聊起那些既美好至极又残忍痛苦的过往。
而这个他人，正是他战爵逸的小娇妻。
父皇真的很爱很爱他的母妃，故而也对他这个害死至爱的罪魁祸首又恨又爱，甚至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个皇子！
老父亲也就从他出生至今，都一直只能那么待他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老父亲的苦楚与无奈，心里对父皇亦不会再像以往那般的冷情与不耐烦了。
一旁的施进与刘福，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下。
又饱满热泪的一起看向了阒寂无声的战爵逸，二人纷纷在心想：
“才貌双绝的翊王妃，这次必能让圣上与殿下多年来的心结彻底解开了！”
他们仨其实是在启明帝刚跟叶霜柔说起自己与易明艳的事情之际，就已经悄然回到这里了，却又不曾去惊扰到膳厅里面正推心置腹交谈着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