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海二话不说,方向盘一打,迅速调头朝着海东养老院疾驰而去。
涂一乐呆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陈叔在电话里的声音:“阿乐啊,你爷爷他……你快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满心都是懊悔。自己答应了多抽时间来陪陪爷爷的,这才过了没几天,怎么就忽然说没就没了?
陆行舟看着涂一乐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龙四海把车开得飞快,涂一乐的思绪乱如麻团。
终于,车子在养老院门口急刹停下。涂一乐不等车停稳就冲了下去,直奔爷爷的房间。龙四海和陆行舟也赶忙跟了上去。
涂一乐冲进房间,看到爷爷老涂头静静地躺在床上,黯淡的脸上显得十分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床边,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爷爷,我来了,您怎么不等等我……”
龙四海和陆行舟站在一旁,默默无言,心中满是对涂一乐的同情与对老人离世的惋惜。
涂一乐紧紧握着爷爷逐渐冰冷的手,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爷爷一日三餐为他忙碌的身影,每一次在他遇到困难时给予的鼓励。那些温暖的画面此刻却如针般刺痛他的心,他不断自责着,恨自己没有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进来轻声询问后事的安排。涂一乐茫然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迷茫。
龙四海走上前,帮忙与工作人员沟通处理相关事宜,陆行舟则在一旁陪着涂一乐,递上纸巾,试图让他稍微平复一些情绪。
“阿乐,你爷爷走得很安详,没有经历什么痛苦。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必感到太难过。”
护工陈叔走了进来,拍了拍涂一乐的肩膀,“你爷爷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他太难过。”
“陈叔……我连爷爷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涂一乐泣不成声,充满了懊悔。
陈叔拉开了爷爷的床头柜,拿出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信纸,“阿乐,你爷爷今晚用完晚饭之后,问护士要来了纸笔,给你留了一封信。护士说,他当时的意识特别清醒,恐怕已经知道了自己时间不多了。”
涂一乐颤抖着双手接过信纸,仿佛那是爷爷最后的温度。他缓缓展开信纸,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眼帘。
“一乐,我的好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不要伤心,爷爷的一生已经过得很满足。半生孤独,我却得到了老天爷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涂一乐的泪水不断滴落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但他仍努力地辨认着。
“我知道你很努力,可爷爷只希望见到你开心过活,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一辈子快快乐乐……”
信没有署名,谈不上是一封完整的信,涂一乐仿佛可以想象得到爷爷颤颤巍巍地写下这几行字的时候,他的心里藏着多少不舍。
读完信,涂一乐紧紧将信纸贴在胸口,无声地流泪。龙四海和陆行舟在一旁默默陪伴,他们知道,此刻的涂一乐需要释放内心的悲痛。
过了好一会儿,涂一乐缓缓站起身来,眼神中虽然哀伤依旧,但多了一丝坚定。他对着爷爷的遗体轻声说道:“爷爷,您放心,我会好好的。”
涂一乐的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颜色。
一直以来,他努力打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让爷爷住在最好的养老院里,安度晚年。
尽管养老院的费用很高,他也从不觉得不值。虽然爷爷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可他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为了爷爷,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爷爷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尽管他也曾经想过,终有一天爷爷会离自己而去,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却是那样的锥心刺骨的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各种手续也在院方的协助下办妥了,殡仪馆的车子开了进来,几名工作人员准备带走爷爷的遗体。
涂一乐看着爷爷的遗体被放到担架上,盖上了白布,抬了出去。他意识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心头一酸,眼泪再次如同决堤般涌出。
“阿乐,你可是个小小男子汉!男子汉不怕痛,摔倒了就自己站起来。如果你真的很想哭,可以哭一会儿,但不要让别人看见。记住了吗?”
爷爷曾经的话语突然在涂一乐耳边响起,那是他小时候摔倒哭泣时爷爷对他的安慰与教导。
如今,爷爷已去,而他却感觉自己像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再也没有那温暖的港湾可以依靠。
龙四海轻轻拉了拉涂一乐的胳膊,低声说:“涂一乐,我们先跟着去殡仪馆吧。”
涂一乐木然地点点头,机械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后面。
每走一步,他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爷爷的遗体,生怕一个眨眼,爷爷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到了殡仪馆,各种手续和程序繁琐而冰冷。龙四海和陆行舟陪着涂一乐在各个窗口间穿梭,帮他处理着一切能处理的事务。
涂一乐的眼神依旧空洞,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和爷爷相处的往昔岁月里,那些和爷爷一起欢笑、一起度过艰难时光的片段不断在脑海中放映。
他想起爷爷总是在寒冷的冬夜为他掖好被子,在他小时候生病时,彻夜不眠地照顾他。而自己却在爷爷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没能陪伴左右,这种愧疚一直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痛苦不已。
在等待殡仪馆安排告别仪式的过程中,涂一乐独自坐在角落里,简单地通知了那些不常来往的亲戚和爷爷的朋友。
灵堂之内,空气仿若被浓重的哀伤凝结,压抑得令人难受。
乔希命人安置的吊唁花圈层层叠叠,将整个灵堂装点得一片素白,悲戚弥漫。
涂一乐仿若被抽去了灵魂,面无表情地伫立一侧,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前来吊唁的众人在爷爷那笑容慈祥的遗像前,默默鞠躬致以哀思。
龙四海与陆行舟一直在帮忙招呼前来的宾客,递烟、泡茶,让一切能在这哀伤的氛围中运转。
就在此时,一位面容略显苍白、透着疲惫之色的女孩拖着行李箱匆匆步入灵堂。
她径直走向角落,将行李箱轻轻搁置一旁,随后便快步朝着涂一乐的方向走来。女孩的眼神中满是哀伤与关切,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唤道:“涂一乐。”
涂一乐闻声,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与疑惑。待看清眼前之人,竟是李恬。
在得知涂爷爷离世的噩耗时,远在他乡的她心急如焚,提前了所有行程,风尘仆仆地赶来,只为能在这最后的时刻,陪涂一乐一同送别爷爷。
涂一乐眼睛一红,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比所有的时刻都更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