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薇在空荡荡的寝室里任凭眼泪肆意流淌,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手机屏幕的灯光在黑暗中亮起,熄灭,再亮起。
眼泪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流到嘴角,再“啪嗒啪嗒”掉落在深蓝色的方格纹床单上。今天明明是周翊的生日,原本应该坐在饭桌上,欢欢喜喜向他递过去装着大衣的牛皮纸袋,但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什么意义也没有了。她就这样像被抽走了精气魂一样融化在黑夜里。
哭久了很累,蓝薇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此刻的宁静。
“有同学在里面吗?”
蓝薇躲在被子里听着门外的声响,依稀能辨别出那是宿管阿姨的声音。
“有人在的话应一声,你们寝室呀,有个女生的男朋友在楼下等呢 ”,宿管阿姨说,“还挺着急的”,宿管阿姨又补充道。
蓝薇的泪又开始无声的流淌,她一时间就想到等在楼下的那个人肯定是周翊。她扯着嘴角苦笑,不是不喜欢我吗?不是好不容易追到了喜欢的人吗?不是还要一起庆祝生日,又为何还跑回来找我?
周翊,看我当小丑的样子,好玩吗?看我伤心为你流泪,能为你的新感情助兴吗?
蓝薇满心疲惫地想,所以,第一眼见到他时,还不如直接起身,径直离开的好。在酒吧面对罗骏的骚扰再烦心,也比自己再经历一次心痛要好过得多。
她现在如此确定自己犯了错误。她似乎总被老天开玩笑,又时常被人当做笑柄。
蓝薇一面暗自神伤,一面注意到门口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响,那是阿姨腰间的一大圈钥匙——它掌管着整栋楼房门上的锁。
蓝薇害怕有人进来,如果阿姨真的在寝室发现她,她不知道该拿出何种态度面对周翊,想到这,她把整个僵硬的身躯往被子里缩,让被子刚好盖过头顶。
几秒后,门口并没有传来转动钥匙的声响,而是被一阵交谈声所代替。
门外。
“阿姨,你找谁呀?”
“同学,你是住603寝吗?”
被问到同学连连摆手否认,“我不是 ,我住隔壁604。不过603的人我都认识,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说。”
蓝薇在一片嘈杂中能听出跟宿管阿姨说话的人是隔壁的小寒。她是西班牙语系的,因为寝室离得近,所以关系还不错。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还来603给她们送过一扎龙眼。
蓝薇的手因为紧张使劲攥紧了被子,随即宿管阿姨接着说:“楼下有一个小帅哥可着急了,好像是有什么事,差点要闯女生宿舍呢。这还得了?我就对他说,我替你上去看看。”
小寒疑惑地问:“他要找603的谁呀?”
宿管阿姨愣了一下,一拍腿,那串钥匙又在空气里发出一阵阵“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响:“哎呀!”她大叫一声,“我忘了问啦!”
小寒又说:“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您知道吗?”
“我也忘了问了”,阿姨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那个男生长得是蛮标致的,跟电视剧里的小明星似的。”
听她这么一说,小寒立马知道是谁了,她对宿管阿姨说:“那应该是603蓝薇的男朋友。不过她们寝室没人,其中两个室友一大早就去学校对面的麦当劳兼职了。我刚才还来过她们寝室,当时蓝薇和另一个室友费佳南正在化妆,应该是要出去逛街,现在应该是走了。”
见小寒说得轻松,宿管阿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放心了,看那男生这么着急,我还以出什么事儿了呢。”
“谢谢你了孩子,阿姨现在还得下楼跟他说一声。”
小寒乖巧地说:“不客气阿姨。”
此时,603的门外又恢复了平静。蓝薇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她已经不哭了,但依然可以透过黑暗看到她眼里亮晶晶还没有收尽的泪光。
明知道电话打不通,可对面的人非但不放弃,还在负隅顽抗打个不停。蓝薇抹了一把脸,觉得屏幕中央闪现的“阿翊”二字把她的眼都给刺痛了。
蹲在草坪一边的男生沮丧地低着头,仍然坚持一遍一遍继续拨打电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翊一抬眼便看到宿管阿姨朝她走过来。她拿着一大串钥匙,脸上的表情有着去之前没有的轻松。
“小伙子,我去看过了,603没有人。旁边寝室的女生说,你女朋友出门了。”
周翊心里泛起了嘀咕,今天是他的生日,本来就说好一起庆祝的。况且,她也没说不来,莫非是临时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周翊问道:“阿姨,那她有没有说我女朋友去了哪?我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可是没人接。”
阿姨说:“那我倒不知道,只说是出门了。可能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方便接电话。”
周翊点点头,此时内心已经半点没有过生日的心思了。他谢过阿姨,打算蹲在寝室门口等。她总要回来睡觉,不信等不到她。
他暗暗地想,等蓝薇这个臭女人回来,他一定要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重要到连他的生日也要放他鸽子?如果真有不得不处理的事情,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原谅她。
现在还在正月,虽说b市的冬天不像a市那么寒冷,但夜越来越深,风也渐渐凉了。周翊觉得有点冷了。
他这张脸放在哪都是焦点,女寝来来往往的女生看见门口站了这么一个帅哥,朝他走过去的步伐也不经意慢下来,再望过去的时候,脸不知怎的突然红了,连跟同伴交流的声音也不自觉放低许多。
可周翊无暇顾及这些,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蓝薇怎么还不回来”,阿姨的话也并没有平息他的担忧。
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突然,远远的,从路尽头好像过来一个人影,再走进发现是个穿裙子的女生,身段跟蓝薇有几分相似。
周翊站起身来观望着,内心的焦灼似乎比刚才更激烈了。他希望来的人是蓝薇,只有她回来,他的心才能老老实实放在肚子里,而不是在嗓子眼跳动。
当那人近在眼前时,双方都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又同样结结实实把对方吓一跳。
“周翊!”“费佳南!”
“你怎么在这?!”
两人又同时发出一阵惊呼。
费佳南把自己的小包从肩膀上拿下来,周翊就迫不及待问她:“蓝薇呢?她去哪了?”
费佳南刚想问他生日聚会怎么样,热不热闹,忽然听到周翊这般发问,震惊地把眼睛瞪得老大。
“你问我?她不是给你过生日去了吗?”
周翊失落地摇了摇头:“她没来,电话也没人接,我快急疯了。刚才让宿管阿姨去看过了,你们寝室没人。”
费佳南一面嘀咕着“不应该呀,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寝室化妆呢”,一面从小包里把手机掏出来。
“等等,我先给薇薇打个电话。”
“我都打了几十个了,你打也是白费力气。”
周翊说着,费佳南就把电话拨过去了。费佳南还点了免提,听周翊这么一说,她也不抱什么希望。
又刮起一阵风,风把费佳南的小裙子吹得飘舞起来。
“滴——滴——”几声提示音过后,两人皆是一惊,电话竟然通了。
费佳南马上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给周翊使了个眼色,示意周翊不要出声。
“喂?”费佳南尝试开口。
“喂?薇薇你在听吗?”
“佳南,我在。”蓝薇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她的声音声音没了往日的清脆,而是带着闷重的鼻音,听上去像是刚哭过。
“薇薇,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哭了?今天跟周翊玩得开心吗?”知道蓝薇并没去周翊的生日聚会,费佳南还是试探道。
谁知,话音刚落,话筒里渐渐传来一阵低声的抽泣。
“薇薇,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你别哭啊。”听蓝薇一哭,费佳南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周翊更是心都要碎了,他顾不上费佳南的提示,说道:“蓝薇,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挂断了电话。
只留下费佳南和周翊二人在寒风中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