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
门口的陈阿皮,穿着他的寿衣,布料是深蓝色的,寿帽是深黑色的,但这种布料却特别的丝滑而又闪亮,在阳光下散发着深蓝的光,他这副打扮差些没将许东风给吓死,人不都说头七还魂,怎么才四天就敢出来了。
许东风浑身颤抖的指着陈阿皮,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别过来……”
“呵呵呵……”
张春香那诡异的笑声再次充斥着许东风的耳膜。
许东风哆哆嗦嗦的扭头看向张春香,惊的再次说不出话来。
只见张春香双眼里往外正溢出血水,而且她还在笑,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呃——呃!”许东风这会儿都想哭了,狗日的外人吓唬自己,连你这臭娘们儿都要跟外人一起吓唬老子。
陈阿皮也慢慢走了过来,许东风见状,吓的连忙跳上了床:“不要过来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许东风将被子遮住自己,在床上不停地跳脚,这是被吓的发毛了,才会有的本能反应,两人若再不停下,许东风早晚会吓破胆。
“你们要干什么?我全答应你们——”许东风将双眼一闭,大声嘶吼了起来。
他的这话起了效果,只见两个人止住了动作。
许东风微微睁开一只眼,偷偷看着两人。
只见陈阿皮停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缓慢说道:“放——电——影——”
许东风带着哭腔解释:“昨晚不是放了嘛?怎么还看?”
“没——看——完——”
许东风愣了一下,问:“没看完?你真看了?”
陈阿皮:“真——看——了——”
许东风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死人真能看电影?这也太扯了。
“那……那你说说,我都放的啥?”
“少——林——寺——”
“额——”许东风傻了,连自己放的什么电影,他都能说出来,要知道这事,他可没对自己媳妇讲。
陈阿皮接着又一字一顿的发出声音。
“朝——阳——沟——,没——看——完——”
许东风甚是惊骇,确实,朝阳沟没放完,就打雷下雨了,这不得不中断放映,只能怪老天不作美,怪不到他不尽职。
“可是,老天爷不让你看了。这可怨不得我啊。”许东风试着解释,希望陈阿皮赶紧离开自己家,不要再来吓唬他了。
可是,他越是害怕,对方越是得寸进尺,许东风好似就被对方拿捏了一般,旁边还有张春香的诡笑推波助澜,直接让许东风的心理破防。
陈阿皮声音阴沉而平缓,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就在这时许东风联想到一个词【白骨无情】。
曾经他在选片的时候,就有同行告知,说香港的恐怖电影特别受欢迎,尤其是一部“鬼三惊”,里面有一则故事,讲述的就是白骨无情,大概意思是讲,一个人若是死了,那在人间的所有感情都会烟消云散,无论是父子、母子或者是兄弟,种种感情,都会随之消失。
当然,对于当时的许东风来讲,这全是鬼扯淡,人死了,肉体烂了,别说感情了,意识都没了,怎可能有这种怪谈,那按照这么说,以后人死后,也不用去上坟了,反正都没感情了,还烧个什么纸钱。
可如今他想到这个词,是因为他打心里感觉眼前的陈阿皮是一个无情的鬼。
许东风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别搞我……我、我只是个放电影的,你干嘛老缠着我?”
可是,无论许东风如何诉说,回答他的仍是无情而缓慢的三个字
“放——电——影——”
许东风都快裂开了:“那……那你想看什么?”
“朝——阳——沟——”
许东风使劲点起了头:“行行行,你快走吧……”
“好——吧——,这——是——钱——,你——收——好——”
陈阿皮说完机械性的掏出几张崭新的票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就慢吞吞的走了,临走时还又说了句,“看的不满意,他还会再来点的。”
这话直接让许东风傻眼了,这陈阿皮还想吃自己一辈子不成?
陈阿皮是走了,可房间里还有一个在不断发着深寒笑意的张春香,这让许东风惊的浑身冒冷汗。
“你他妈别笑了——”许东风对着张春香就是大声喝骂。
张春香呵呵一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冒着寒光的细针:“呵呵……”
许东风心里一慌:“你要干什么?”
“呵呵……”张春香也不应声,只是满脸堆笑的向着许东风慢慢靠近。
许东风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这女人要干什么了,他盯着张春香手里捏着的细针,慢慢向后退去:“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他的声音,没起到任何作用,张春香已经踏上了床面,许东风也被逼近了角落,伸着双手阻止着张春香的前进。
可是,当他握住张春香两只手腕时,脸上更是震惊,他从来没想到,张春香的力气会这么大,以至于自己的双手都快握到发痛,仍然抵挡不了张春香的前进。
他面如死灰,大声哭求:“春香——我错了,你别扎我。”
接着,他感觉屁股一阵猛烈的刺痛,整个身子都蹬直了,太痛了,以至于他一声痛呼:“啊——滚开——”
他一脚踢了出去,当他睁开眼睛看时,才发现自己好端端的正趴在床上。
“醒了——”
一声惊喜的叫声,在许东风旁边响了起来,许东风扭过头一看,差点没吓得摔到床下:“啊呀——”
张春香一把拽住他的身子,防止他摔下去:“你干什么?”
许东风脑袋有些发蒙:“你……你……”
张春香诧异道:“咋了?”
“你干嘛用针扎老子?”许东风气的一把推开张春香。
张春香呵呵一笑:“我没扎你啊。是王大夫给你打退烧针呢。”
“哦?”许东风回头一看,果然见王临安正蹲在地上,检查着一根玻璃针管,他惊叫一声:“王大夫?”
王临安抬起头,脸上毫无表情:“唉!被你一脚踢坏了。”
许东风连忙捂着发痛的屁股坐了起来:“这……这、这……”
王临安止住他:“你已经烧了三个钟头了,高烧不退,41度。”
许东风刚站起来就又坐了下来,双腿都发软发疼,果然如王临安所说的一样,自己确实烧的腿都发烫。
王临安心疼似得,将玻璃针管放到自己的医用箱里:“一会儿,我再给你配点药片。”
许东风点点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一会儿将那针管也算上,我赔。”
王临安说:“都记账上吧,年底再说。你现在安心养病,烧的都说胡话了。”
“啊?胡话?我说什么了?”许东风心中满是震惊。
旁边的张春香说:“你一直在大喊大叫,好不容易才把你翻过身,压都压不住。”
许东风心里有气,要不是你拿针扎老子,老子能像杀猪似得痛嚎吗?
“那我究竟喊啥了?”许东风面色难看的盯着张春香。
张春香说:“说什么电影,什么不要过来啊。……反正,就是跟烧糊涂了一样。”
“嘶——”许东风浑身都像是煮了一遍似得,一摸床单,都是湿乎乎的。
张春香说:“你这浑身都冒冷汗。就从你昨晚问我相不相信鬼之后,你就开始打摆子了,我发现不对,使劲推你,都推不醒。只能等到天亮才找的王大夫。哎呀——吓死我了。不过总算是醒了,真是谢天谢地啊。”
发烧?
恶梦?
电影?
朝阳沟?
许东风脑中不断思考着,以至于他都思考的愣了神。
张春香推了一下许东风:“你咋了?想啥呢?”
许东风眉头一皱:“别动,先让我捋捋。”
张春香摇摇头没再说话,王临安也收拾好了东西,对着张春香点了下头,示意先走了。
张春香连忙跟了出去,总之还是要出去送送的,礼多人不怪。
可屋里就剩许东风时,他不由得转头看向门边,心里还是很后怕的。
许东风揉揉脑袋,总算回醒了一下心神。
他缓缓站起身,来到小方桌坐下。
他猜测,或许昨晚淋雨的缘故,发烧了也属正常。
可是,就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却再次瞪大了眼珠子。
只见四个桌子腿底下,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因为压着的东西是圆形的纸片,所以正方形的桌子腿【□】没有完全遮住。
他弯腰轻轻抬起桌子一脚,当看清那圆形的白色纸片上竟有裁剪的窟窿眼时,他完全吓呆了,赫然是一张给死人用的纸钱。
“这、这这这……”许东风都快“这”成机关枪了。
就在这时,张春香进门来了,看到许东风蹲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这这这……”,就有些好奇:“你又做什么呢?”
许东风抬起他那颤抖的脸,眼里透着一股难掩的恐惧之色,他看着张春香,更有种想哭的感觉,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张春香疑惑不解,来到许东风跟前,低头一看,也吓得捂住了嘴:“这是什么?”
许东风将那片纸钱捏在手里,话里都带上了哭腔:“完了、完了……”
张春香连忙一把将纸钱夺过来,双手揉成了纸团,他连忙扶起许东风:“什么完了?”
许东风坐到了床上,愁眉不展了起来:“唉!怎么就这么倒霉?我早说了,死人不能放电影,不能放电影,就是不听。唉——”
张春香眉头紧锁:“出什么事了?”
许东风摇头:“该我倒霉了。”
张春香气恼道:“你倒是说清楚啊。”
许东风眼睛一闭:“陈阿皮,来找我了。”
“嗯?你说谁?”张春香好似没听明白。
许东风又说了一遍:“陈阿皮!”
“谁?”张春香如今吃惊的模样,就像许东风听到张春香说陈阿皮来找他放电影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许东风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春香,他是实在不想再提那个穿着寿衣的陈阿皮了,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张春香一把抓住住许东风的两个肩膀:“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许东风推开张春香的双手:“我也想知道啊。太他娘的邪了!”
“……普通的噩梦吧?”张春香本以为就是许东风做的噩梦而已。
许东风苦笑一声:“我倒想是个梦,可是那桌子底下的纸钱,你怎么解释?难不成是你放的?”
张春香摇摇头:“我闲的慌了,放这么晦气的东西。再说了,咱家哪里有这种东西?爹娘去世好些年了,东西早烧光了。”
“就是啊。”许东风一脸的懊恼:“所以我问你,这四张纸钱,是怎么来的?”
张春香说:“我昨晚收拾扫地时,还搬开桌子烧的,不可能有这东西。”
许东风说:“还是啊,家里就咱俩,不是你,也不是我,难道是刚才王大夫放的?”
张春香摇摇头:“不可能,王大夫可没这么无聊。”
随后许东风将梦里陈阿皮点了电影,放下几张崭新票子的经过讲了一遍。
张春香听的都傻了:“真……真托梦看电影啊?”
许东风无助的闭上双眼,点点头,随后睁开眼睛说:“昨天代老花跟我说陈阿皮给他托梦,我他妈压根就不信。这下好了,还……还真来给我托了,连昨晚放的啥电影,他都知道,这他妈也太神了吧?死人真能看电影啊?”
许东风越说越激动,张春香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别嚷嚷啊,被人听到了,还以为家里来了神经病呢。”
许东风掰开张春香的手:“呸!我倒想成神经病,那样也不觉得害怕了。”
张春香眉头一皱:“你咋知道神经病就不害怕了?神经病一般都是被吓出来的,正因为他们那根害怕神经被吓断了。”
许东风也沉默了。
张春香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影幕还在东街挂着呢。”
许东风摇了摇头:“先让我好好想想。”
张春香点了点头:“行吧!”
许东风想到陈阿皮最后那句,不满意,还会来找他的。
想到这里就头疼。
半晌的时候,代老花来了,因为代老花做的生意不吉利,万不得已是不会进人家家门的,除非谁家死人了,他才会进去。
所以代老花又在许东风门前喊了起来:“老许——”
可让代老花意外的是,又是张春香走了出来。
“老花啊?”
代老花见张春香愁眉不展的样子,就问:“你脸色不太好啊。”
张春香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唉!”
“咋了?”代老花被张春香的叹气声给叹疑惑了:“吵架了?”
张春香说:“没有。”
“那你这是叹的哪门子的气啊?”代老花笑问。
张春香苦笑道:“昨晚,陈阿皮给东风托梦了。”
“哦?”代老花一惊:“真的?”
张春香点点头:“可不,东风他发了高烧,还……还下不来床。”
代老花眉头一皱:“那影幕咋办?”
张春香说:“最愁的就是这个啊,唉!陈阿皮托梦说昨晚的电影才演了一半,没看尽兴,让东风在帮着放一场,钱……钱都给了。”
“钱?”代老花都被惊呆了:“托梦还带给钱的?”
张春香点点头。
代老花哭笑不得:“这也太双标了,给我托梦,别说钱了。毛都没给我留一根。”
张春香也笑了:“给是给了,可花不了啊。”
代老花说:“有啥花不了的?给我,我来花。”
张春香摸了摸口袋,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张被她揉成蛋,还未来得及扔的纸钱递了过去:“给,你去花吧。”
代老花狐疑的将一颗纸蛋打开,当看到是一张皱巴巴的纸钱时,吓得一哆嗦:“就这?”
张春香点点头:“嗯!”
代老花连忙掏出火柴将手里的四张纸钱给烧成了灰:“下次,再碰到这东西,直接烧了算妥。”
“我这不是还来不及扔嘛。”张春香面露苦色。
代老花说:“幸亏你没扔,扔了就麻烦了。这东西只能烧成灰。记住了?”
张春香不解:“为什么啊?”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