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攥紧手中木盒静坐一整天的谢衡,嘶哑着声音道:“刑一,传令下去,明天随本王一起前往陀山寺。”
他亲自过去,哪怕是丢了这条命,他都要再见江宁一面,哪怕只是一座坟。
“王爷三思啊!”刑一身为侍卫统领,自然知道不可违抗主子的命令,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王爷去送死。
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刑一哀声劝道:“王爷,属下知道您心中担扰江公子安危,可是陀山寺哪是我们单枪匹马能闯进去的。”
“王爷,难道您忘记了吗,先帝当初可是下了遗诏的,陀山寺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隐藏在其中的皇家暗卫立刻就地诛杀江公子。”
“王爷,那批皇家暗卫世代留守陀山寺,身手不凡,具体人数除了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谁都不知道有多少,贸然闯上山去,不但救不了江公子,还极有可能害了江公子啊!”
闻言,苦苦挣扎了一整天的谢衡,看着手中攥紧的木盒,哀恸道:“难道本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宁儿受苦不管吗?”
刑一忙道:“属下知道王爷日夜牵挂江公子的安危,可是贸然行事不可取啊,王爷您要是出事折在陀山上,江公子可就得余生都被困在那寺庙中,永生不得解脱!”
后面那句话,刑一说的极重。
书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刑一跪在地上出声道:“王爷,可千万不能让上官家主目的得逞,要是王爷真的出事了,万一日后江公子没有王爷护着,落到了上官家主手上恐怕是——”
后面的话,刑一没有说出口。
“求王爷也为江公子以后的日子做打算,切不可贸然行事。”
谢衡端坐在书桌前,憔悴道:“出去。”
“……是。”刑一不敢再违抗,应声答道。
待刑一走后,谢衡嘴里念叨道:“宁儿。”
“宁儿。”
“宁儿。”
“宁儿!”
一声比一声凄厉,谢衡的脸上全是不正常的涨红,彷佛被逼入绝境的一匹狼,脸上全是狰狞可怕的神色。
——
九年前。
凭借其显赫的外祖家,再加上暗地里呕心沥血的筹谋,上官靖以极大的代价求得了先帝的一道旨意,允许他只身一人进入陀山寺中探望江宁三日。
怀着激动的心情,十二岁的上官靖掩饰不住脸上外露的表情,在一众僧人的注视下跨过寺庙大门门槛。
“阿弥陀佛。”在此潜心修行的国师大人合手劝道:“施主,回头是岸。”
上官靖抬头看着将江宁害的如此地步的国师,眼里满是狠意,道:“国师大人,祸从口出,慎言慎言。”
后面“慎言”两字彷佛都快被上官靖咬出血来。
国师掀起眼皮看着才十二岁的上官家独子,触及其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低头叹气道:“阿弥陀佛,上官施主,老衲是在为江公子谋算一条生路啊。”
“呵。”上官靖不欲和他浪费口舌,只是心中暗暗记下一笔,待日后讨回来。
“阿宁在何处,带本公子过去。”上官靖迫不及待催促道,只有三日,他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其他无关紧要的死人身上。
国师瞧着眼前小小年纪就已经显露阴郁的人,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招来一个小沙弥:“为上官施主引路。”
“是,弟子领命。”
跟在小沙弥身后,上官靖脸上越来越阴沉,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住在这种简陋肮脏的地方。
直到被带到一处深山老林中,上官靖脸上显露杀意,问停下来的小沙弥:“为什么把本公子带来这里!?”
小沙弥指着远处老林:“江施主在里面拾柴火,请上官施主自行寻找,贫僧先——”
“去死!”气急攻心的上官靖直接抬脚踹在小沙弥腰上。
被踹倒在地上的小沙弥,到底是年纪不大,看着凶神恶煞的上官靖愣住,回神后忙不迭的哭着跑开了。
上官靖恨不得杀光这寺庙中所有的人,一边走一边喊道:“阿宁?阿宁?”
山林太大,小路也崎岖,上官靖越找越气愤,他的阿宁居然被如此对待,还要干这些下等人才干的脏活。
该死!
皇帝该死!
当今太后该死!
说出预言的国师更该死!
他们都得死!
“在这!阿宁在这!”
欢快的童声从山林另一处隐蔽的地方传出来,上官靖立马疯狂的循声跑去。
阿宁。
阿宁!
“阿宁!”
穿过郁郁葱葱的树丛,头发被打散、衣裳被扯得凌乱的上官靖一眼就瞧见脚腕上满是鲜血瘫坐在地上的江宁。
江宁吃惊的看着来人:“靖哥哥?靖哥哥!?”
“怎么回事?怎么弄得?疼不疼?”上官靖顾不得仪态,直接滑跪在九岁的江宁跟前,小心翼翼的抱着人问道。
江宁有些不自在的挣扎,闻言又委屈的哭道:“柴火太重了,背不动,摔倒了,被树枝戳到了,流了好多血啊。”
“没事,不哭。”上官靖看着地上那摊血迹打着牙颤道:“我背你回去。”
“嗯。”江宁哭红的鼻尖轻颤,笑道:“靖哥哥最好了。”
闻言,上官靖心里冒出一丝不悦,最好?呵呵呵,当初在京城之中是谁拒绝他的礼物,又是谁处处躲着他。
可是看着眼前痛的脸色发白的小兔子,上官靖心疼到不能呼吸,只好颤抖着手脚将人放到背上,安慰道:“回去,回去就不疼了。”
“哎柴火掉了!”在上官靖背上的江宁喊道。
上官靖转身看着地上那一捆干枝,道:“不要了,先回去。”
“不行!”江宁忍着痛道:“不背回去,没有午饭吃的。”
上官靖忙道:“他们不给你饭吃?”
江宁委屈的流泪道:“嗯,刚来那几天我、我偷懒,他们饿了我好几天,我偷偷跑去厨房吃馒头,他们发现了还拿树枝抽我,说我是贼人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靖哥哥,你跟我爹爹娘亲说让我回去好不好?”
听着江宁的哭声,上官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好不容易哄着人睡着后,上官靖看着死死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的江宁,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不放开的江宁,情不自禁的弯腰偷偷亲了一下江宁的额头。
看着江宁腰间挂着的玉佩,冷笑一声,轻手轻脚的扯了下来,塞进自己的怀里。
沾了血的脏东西怎么能佩在阿宁腰间,谢衡那个宫婢之子的东西怎么配留在阿宁身上。
瞧着熟睡的江宁,轻声骂了一句:“没良心的小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