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水亭四周水池便是由护城河引入的活水,冬日水面尚未结冰,残阳照在水面上形成半池碎金。
水面波光粼粼,好似流动的金色画卷。
夏日时这池中会有满池荷花竞相开放,幼时读书累了他最喜欢坐到这望水亭休憩。时过多年,再去回望幼时求学经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季宴清漫不经心站在亭中欣赏这难得的景色。不多时,便有一个娇小的人影由远及近,自后院方向而来。
*
韩梦澜心如擂鼓, 握紧拳头一步步向着亭子走去,待她刚看清亭子中人,便不由得停住脚步。
繁复摇曳的绿滕下,男人一身玄色长袍站在那,长身玉立,气质出尘,仿佛连亭子周边精致的景色都逊色不少。
她站在原地望着男人身影看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再次抬脚,在他不远处停下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季宴清看清来人倒是有些意外。
本想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先生的女儿,声线淡漠的开口,“找孤有事?”
韩梦澜抬头看他,此时双手负于背后,站在台阶之上,眼神冰冷,眉头轻微拧着,这让他显得十分孤傲。
这种上位者睥睨一切气势,就如同她半年前在书房那惊鸿一瞥一样。那时她就在想,这样的人才配的上自己,而不是那严家那轻浮愚钝之人。
“殿下,”韩梦澜说了两个字,紧张的便开不了口,好一会才咬了咬下唇才道,“殿下可还曾记得儿时我们常在这亭子中玩耍,那时......”
“到底找孤何事?”季宴清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若不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定要好生斥责一顿,做出这种私会外男的事当真丢尽先生脸面。
看他面露不耐,韩梦澜鼓足勇气才才道,“民女心慕殿下,求殿下让臣女能常伴左右。”
这话倒是让季宴清起了兴趣,转过头认真看她,饶有兴趣开口,“太子妃必定出自林家是先皇遗训你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开这个口?”
他没有直接拒绝,韩梦澜闻言满怀希望的抬起头,
“臣女知道,可是臣女是真的爱慕殿下,心中唯有殿下一人,只要能常伴在殿下身侧,哪怕做个承徽、奉仪我都心甘情愿。”
东宫除太子妃外,还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
她说哪怕做个最低位奉仪都愿意入东宫。
太傅历经两朝,门生故旧遍布,先皇尚在世时便颇受重视,又是先皇的委以重任的托孤大臣,韩府当年建造比照亲王府规格。
韩府的女子便是做太子妃也是够格的。
平心而论,她容貌倒算得上乘,是都城女子流行的弱柳扶风之态,瞧着便娇娇弱弱的,一双眼睛不大,胜在灵动。
只是现在这双尚可的眼里现在全是痴迷。
蠢东西!
季宴清几步走下来,向着院外走去,经过她身边才开口,“看在老师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当没听过。”
*
韩太傅听见小厮回话说女儿把殿下拦截在望水亭,当即慌慌张张过来。
看到两人身影,脸色便沉下来,这个女儿真是无法无天了, “殿下,是老臣教女无方惊扰殿下了。”
他放低姿态赔罪。
“先生言重了,小女儿心性,不过玩笑罢了,先生回去好好教教就是,孤先回宫。”季宴清像是并不在意被惊扰,抬脚向着外面走去。
后面传来父女间争吵声,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听到声响他脚步微顿一瞬,只是并没有多做停留向着外面走去。
*
季宴清坐会车上,觉得烦躁不堪,外面传来惊影的声音,
“殿下,方才钱庄掌柜遣人来说标着你记号的银票今日兑换了一百两现银。是宁娘子今日出来上街,让婢女去兑换的。”
她不好好待在宁家,又跑出来做什么,“宁五呢,她在做什么?”
惊影如实回道,“沉音传信说她跟现在茶楼喝茶、听人唱小曲。”
“她倒是悠闲,去看看她。”
*
沉音坐在大堂看到一行人过来,立即站了起来迎人,“殿下。”
季宴清在大堂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她呢?”
沉音指了指二楼宁兰房间的方位,“宁娘子在楼上。”
季宴清抬脚上楼梯,下意识看了看她坐那个房间。
她选的房间位置看底下大堂唱曲并不是最好的,但是能避开沉音坐在一楼的视线。
思及此他走了两步便又退了回来,“去把这茶楼的人都叫到后堂。”
*
后堂院子,跪了一地人,季宴清拿起茶杯,看了一眼杯内茶叶碎梗,又略带嫌弃把茶杯放回去,
“你们仔细想想二楼天字号房间的客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让你们办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都要告诉我。”
他说着拿着杯盖磕了磕茶杯,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在这盏茶凉了之前,你们要给我答案,如果听不到满意的答案,你们就要去京兆府大牢仔细的想,慢慢的想了。”
人群中一个肩膀搭着帕子的跑堂脸色猛的一变,季宴清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朝着惊影抬抬下巴。
那人被拉出来,根本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我真没做什么,就那小娘子给我一张银票让我帮忙换成现银。我找了几人攒了凑够给她换了,其他真没做什么。”说着从袖子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递了上去。
季宴清捏着这张银票,这家银号背后是他安排的人,他给宁五的银票虽然能用,但是在柜坊内流动他都会知道。
她倒是谨慎,明面上兑换了一张,又偷偷找小二兑换一张,就赌小二并不会立刻拿去银号兑换,时间久了还真会让她浑水摸鱼。
让惊影换了张新的银票给跑堂,自己握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张抬脚上楼去。
*
茶楼底下评弹已经唱完了,换成抱着琵琶唱曲的女子,宁兰把小二送回来的碎银子在袖口收好,叫上轻烟,“轻烟,走,我们去铺子找嫂嫂回府。”
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立着个高大人影,季宴清脸色如常,但是宁兰总觉得他不高兴,这是种本能的直觉,他不高兴自己怕没好日子过,主动开口道,“这么巧。”
季宴清低头看她,艳丽的脸上满是掩藏不住慌乱。
她其实很不擅长做坏事,喜怒都在脸上。
宁兰被他看心虚的别开眼,盯着楼下大堂的人群看,他勾了勾唇才道,“不巧,专程来寻你的。”
他说完绕过宁兰,坐回室内椅子上,“你回来在陪我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