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明商和宫紫商一来,无论是帮忙的人手,还是在场的见证人,都已经足够充盈,宫尚角他们便也不再等还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来的雪长老,以及仅仅出现在花长老口中的月宫后人了。
谁知道这两位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呢?
月长老如今是去了不错,可说到底,死者为大,他们总不能为了等雪长老和月宫后人,便让月长老这样无休止地吊下去吧?
瞧着怪瘆人的不说,更重要的是,如此也有失月长老的身后体面。
思及此,在场众人便自发地先行收拾起了局面。
而最最首要的,自然便是先将月长老的尸首从房梁上解救下来,好好地检查一番,看看他的致命伤是在何处,又是何时毙命的——若能判断出个一二,便也有助于他们寻摸凶手的踪迹。
幸而宫远徵来得虽突然,却也没有马虎大意,不曾忘记点上两个医术精湛的大夫随行,这不,立马就派上用场了。
其实,宫远徵天资卓绝,本是习惯了独来独往,一有什么事儿,就亲自上手的性子——天才嘛,考虑问题的方式总与常人不相同的,许多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轻易就能解决了,又怎能容忍那些不如他的蠢材在那里拖延时间,叽叽歪歪,一件事要处理个大半天?
若不是对着宫明商和宫尚角,宫远徵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只是,宫明商先前特地嘱咐过他,让他不必什么事儿都主动往自己身上揽,懂他的人自然心疼他,可那些不懂的人却会不自觉地看低他——觉得他不像一宫宫主,倒像是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了。
到头来,帮忙是错,不帮忙也是错,这又何苦来着?他们远徵才不做那么低三下四、低声下气的事儿呢。
宫远徵听罢,深以为然,于是也学着收敛起来,无如必要,绝不亲自上阵。
眼下便也只背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两名大夫为月长老做检查。
花长老和宫尚角自觉在尸检这方面不如徵宫的人专业,便也没有过多掺和宫远徵那边,而是叫来了最开始发现月长老尸身的那一小队侍卫,开始仔细盘问。
从他们平常的巡逻路线,到今日的走动范围,再到路上遇见过谁——是否碰见过月长老或是有无撞见什么行踪可疑的人,又是为何会巡到月长老的小院这边,从而发现了凶情的……可谓是逐一问了个详尽。
而能在长老院值守的,不说是宫门侍卫中最顶尖的那一拨儿,却也至少是能力中上者。
面对花长老和宫尚角压迫满满的问话,几人也不见慌张,而是井井有条地一一回复了,最后更是说明了缘由,以图排除他们谋害月长老的嫌疑:“属下等人往常确实不会往月长老的院子来。”
这一点主要是说给宫尚角听的,宫尚角见花长老点一点头,证实了月长老生性喜静,不爱叫人伺候、靠近他这方小院的事儿,便也认可地让侍卫们继续说下去。
“只是从前,月长老回了小院,不久后便会熄灯睡下,”生活十分规律,“可是今日,属下巡完了周围,顺道拣了近路回去,正待和下一班巡逻的兄弟们交接时,却远远地看见月长老的院子竟还亮着灯,明堂堂的。”
“属下几人本以为是长老今日有事要忙,这才拖到这个时候,但又觉有些反常了,便想着以防万一,往这边走一走,若是长老无事自然好,若是长老有事要命属下去忙——那也好。”
却不曾想,他们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惨状。
这几个侍卫当下直惊了神,但也还不失机敏,他们没有贸然踏入内室,以免扰乱里头的布置,而是安排了三四个守在门外,不许他人闯入,余下的几个则往人更多的前院急奔,去寻人求助,一面把控住消息,不往外泄,一面又去各宫和后山,请能当家做主的主子们来操持大局。
宫明商和宫紫商在一旁听了一嘴,只觉这些侍卫说得丝丝入扣、分毫不差,逻辑也通顺,听起来确无太大的问题,便在边上悄悄点头。
若是事后查问过其他人,证实他们所言的确不假,那姐妹俩还真想多夸赞一句,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还能处事周全,几无疏漏,单论这机灵度,这几人在宫门一众侍卫里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了。
忙完了自己那边的事儿,过来旁听了小半截的宫远徵也道:“听着确实不错,不过,还是得再查查。”
宫尚角参考了他们的意见,心里也觉得这几名侍卫并无什么问题,不过小心无大错,他还是招手,命金复和花长老身边的黄玉侍卫一道儿再去查证,便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
宫远徵这一插话,大家的心思便又都转到他身上了,花长老拧着眉头,率先发问:“远徵,你们徵宫可曾看出了什么不同?”
宫远徵于是拱一拱手,面色郑重地回复道:“月长老的伤处主要在两处——一是背后大穴上的刀伤,来势极猛,深可见骨,是致命伤;其二则是脖颈处的瘀痕,不过瘀痕不算太深太重,应当是……后来才挂上去的。”
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而后总结道:“此人下手,便是杀招,干脆利落,只为杀人,不为泄愤。”
——至于那道瘀痕,其实也只是那人为了把月长老挂起来,向宫门示威这才生出来的,但细论起来,这人确实没做过什么多余的动作,可见其熟稔爽利。
这倒确实是无锋刺客常用的手段。
但无锋刺客何其多,此人动手用的也只是最最普通的匕首,宫远徵实在没法仅凭月长老的伤势,判断出“无名”更多的情况。
……
他们这厢讨论得火热,门外却突然跑进来一个面色惨白,黑发掺灰的年轻男子,跌跌撞撞地跑到被放倒在地上,半盖了白布的月长老身旁,扑通一声跪下。
大家正不明所以,心生诧异时,花长老却是心绪复杂,长长一叹,“恒儿,你……”
这时候,无论说什么劝慰的话都未免有些苍白了,花长老便只能低低道:“节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