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制义考校
秦赵两国都是大周王朝防范北方突厥和山戎的北境大国,秦军和赵军在历史上也常常并肩作战,所以秦赵两国关系原本还算不错。
只是自秦国百年前开启变法以来,国力军力变得更加强盛,已经隐隐有比肩大周王朝之势,这就让与秦国接壤的赵国变得十分不安,秦赵关系瞬间变得微妙了许多。
有一种“既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的感觉。
特别是七年前赵国派大军加入大周王朝阵营,威逼秦国世子提前入帝京为质,秦赵两国关系瞬间降至冰点,数百年来的情谊也荡然无存。
赢辰安早就看过《圣州》这本书上半部分,知道赵昱绝非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粗犷,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作为男主争霸天下的对手。
此人继承赵国王位后可谓是励精图治,赵国快速崛起,成为整个圣州与秦国并肩的唯二可以和男主抗衡的超级势力。
“是吗?”
赢辰安思绪回来,随即目光一沉,轻轻扫视了各封国贵胄子弟一眼,淡漠地说道。
“是不是等会儿比过就知道了。”
楚国世子李知衍不屑一笑,他同样看不起赢辰安,甚至巴不得赢辰安这个秦国世子出丑。
在拱卫大周王朝的诸多封国中,楚国一开始是最为强大的,只不过秦国后来居上。
在最近数十年来,秦楚多次因为土地和水源发生冲突,结果都是秦军大败楚军,导致楚国元气大伤,若非大周王朝为了能够压制秦国及时出兵援助,楚国还会更惨,所以秦楚两国关系向来不睦。
赵国世子赵昱倒是眉头微皱,深深打量了赢辰安一眼,因为他已经感觉出来眼前的赢辰安很奇怪。
赢辰安没有往日的怯懦,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傲然之意,这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就像尚未开始比赛,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要赢了。
可是赢辰安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意志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
“吱呀!”
“正膳厅”大门在此时打开。
“子承见过诸位世子、师弟。”
一个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对着眼前的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子承师兄。”
除了诸位世子,其余国子监学子同样弯腰行礼。
只见此人身姿挺拔如松,一身蓝色儒袍,面容俊逸,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原来是徐子承。
赢辰安双眼一凛,显然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国子监经学掌教“晏夫子”首徒,曾被国子监祭酒评价为“其心四季不违仁,其行则表文道魁,吾亦弗如也”,因此在国子监乃至整个圣州文道都有很高的地位。
在《圣州》一书中,国子监徐子承、鬼谷派孙浩然、问道山张星文以及出身于县衙胥吏的“沛君县萧庭舟”,并称为男主帐下仅次那位“神人”的“四大谋士”。
如今的徐子承年纪才不过二十有六,只是在国子监钻研经学与史籍。
等到男主在国子监大比上与其论道,两人惺惺相惜,再到男主崛起,便彻底收入帐下。
“秦国世子一直看子承,不知是否有什么问题?”
徐子承见赢辰安盯着自己看,微微一笑,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赢辰安,脸上却未表现出任何惊异之色。
“子承师兄勿怪,我只是不小心出神了。”
说完,赢辰安双手合拢,也向徐子承恭敬地行了一礼。
“世子殿下客气。”
徐子承显然没想到堂堂秦国世子竟然向他行礼,连忙回礼,连带着称呼也变了。
毕竟他地位再高,也无法和秦国世子相比。
其他人都将目光转移到赢辰安身上,眼光中无不是诧异之色,尤其是秦国学子感觉到从今日见到世子起就有诸多变化。
“子承师兄乃是夫子首徒,吾等虽未入夫子门下,然亦受教于夫子,古语云‘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师兄既是先闻达者,自然也当得起师兄之礼。”
赢辰安笑着道,语气恭敬谦虚,既有为学者虚怀若谷的品质,又有为王者礼贤下士的风度。
其实在他的心中,已经决心要想办法让徐子承后面和他一起回秦国,自然要给徐子承留下好印象。
如此人才也就自己能够收服,怎么能落到男主手里,索性提前挖了他的墙角。
徐子承依然面带微笑,轻微地点了点头,虽然未有回话,但对这个传闻中懦弱的秦国世子印象确实好了几分。
反倒是另外三国世子没想到赢辰安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向赢辰安的眼神也变了几分。
齐国世子姜景行更是轻声地对身后的一个齐国学子说道:“这小子今日吃错药了?”
“诸位世子既至,子承忝为夫子首徒,代夫子讲述考题。”
徐子承微笑道:“今日有四位封国世子参与比试,夫子习惯以‘经言’命题,此次考校的题目是‘亚圣’亲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文体为制义,考虑到此时已是辰时一刻(上午7点15分),时间就以一炷香(30分钟)为限,笔墨纸砚已放于青案之上,望诸位世子‘代圣贤立言’。”
“这次居然考制义。”
“之前不都是考诗词吗?”
周围众人皆时惊呼道。
制义在所有考试中显然是最难的,因为它需要考试者博览群书,熟悉经史内容,而这还仅仅是基础而已。
考试者还需要根据题目答出自己的见解,无论是论题还是论据都必须符合圣人之言与文道典籍。
“‘人不闲,勿事搅’,其余弟子可站在一旁观看,勿出声打扰世子作答。”
徐子承出声提醒。
说完,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紧接着,从“正膳厅”内又走出八个身穿儒袍的童子,两人分别端着一张青案放在各个世子的前面,上面燃着一炷香。
赢辰安提起毛笔,开始思考起来。
他在前世是文理兼修的博士,自然知道这句话,尽管要写成制义,但又如何能难倒自己。
所谓“制义”,是古代王朝选拔人才的一种考试文体,也就是类似自己前世的议论文,但制义发展到极致也就成为了八股文。
“看来这小子不太会啊。”
齐国世子姜景行见赢辰安一动不动,以为他仍在苦思冥想,随即心中大定,看来这小子就是吃错药,没什么真本事。
思量一番之后,齐国世子姜景行提笔便开始书写,楚国世子李知衍、赵国世子赵昱同样如此。
一篇好的制义写作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短短一炷香,他们能够把大体内容写好就不错了,所以根本不用追求质量。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赢辰安又轻声默念一遍。
此句出自《孟子·尽心章句下》,意思是“天下最重要的是百姓,其次是象征国家的土神和谷神,最后才是君主”。
其实,这句话深意是朴素的民本思想,它告诉为政者应该设身处地为民着想,施仁政而王化天下,如此才能巩固统治,而百姓同样可以安居乐业,如此达到天下大同的理想社会。
因此,为政者在其中发挥着最重要的作用。
赢辰安想通之后,已然可以“破题”了,便提笔写下“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此句出自《管子·牧民》,意思是“为政者施策成功在于顺应民心,失败在于违背民心”。
紧接着,赢辰安再写下“盖为政之德,在尽君道也;君道之德,在省苛事,在薄赋敛,在尽民时。君道既在,民心岂有不顺之理;民心既顺,政岂有不兴之理?”
这是他写的“承题”,对原来题目之意开始扩充了,意思是“施政之德在于恪守君道,所谓恪守君道,在于避免苛政,在于轻徭薄赋,在于不夺民时。为政者有了君道,那么民心就会顺;民心顺了,那么为政成功,国家就会兴盛。”
第三部分便是“起讲”,需要逐步论述自己的观念了。
赢辰安微微思索,写下“圣人言‘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是以圣王之世,恒存养民之心,不为自养之计,自什一而税至三什而税,仓廪实而风俗端,何忧乎盛世求之而不得?”
意思是“圣人说‘如果为政者做百姓所开心的事情,那么百姓也会与为政者同乐;如果为政者担忧百姓所担忧的事情,百姓同样也会为为政者分忧’。”
“追忆古代圣人为政,一直心存爱民之心,从来不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横征暴敛,从征税十分之一到三十分之一,百姓粮仓丰满,天下风俗端正,又何须担忧盛世不会来?”
就这样,赢辰安感觉自己完全融入到其中,也是将自己心中所追求的“大同”理想不断地书写下来。
徐子承看向赢辰安,见他全神贯注,下笔稳健,颇有埋头治学之态,印象再好了几分。
很快,赢辰安便写完整篇制义,甚至还举起试卷轻轻吹干墨迹。
“子承师兄,我已经答完,请过目。”
说完,赢辰安递上自己的答卷。
另外仍还在奋笔疾书的三个世子,以及围观的众人,一个个全部惊得不知如何言语。
“秦国世子怎么这么快?”
“上次功课考评不是才‘乙等’吗,何时有如此文道水平?”
“真是奇怪了啊。”
齐国世子姜景行更是满脸惊讶,顿时心神大乱。
就好像一个从来都是考第二的学生,突然看到有人超过自己考了第一,那个人原来还是倒数第一的。
这小子绝对是乱写的。
齐国世子姜景行猛然吸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吐出,赶紧自我安慰道。
如今封国子弟早点吃饭倒是无所谓,自己要是输给赢辰安丢了脸面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