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珏一脸郁闷的看着那抹倩影离去的背影。
转身出了阁楼。
雨停了,不过天气还是雾蒙蒙,视线稀薄,估计一会儿还要下大雨。
“汪。”
三佰趴在院子菜圃边,见萧珏出来,黑溜溜的眼睛顿时一亮,叫唤了声,然后欢快的摇着尾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你个小东西。”
萧珏气笑了,没跟它见识,丢份。
距离下午选修开课还早。
即便离开也没去处,便想找个地方窝一会。
当然,面壁思过肯定是不会干的。
萧珏环视了一圈,干脆将屋檐下前几日文圣老祖躺过的藤椅搬到院子柳树旁,躺下眯着眼打起盹儿。
四周环境静谧,偶尔有几声布谷鸟叫,回荡在桃林深处,空灵婉转,让人的心灵也跟着安定下来。
原本萧珏只想眯一会儿,结果睡意渐浓,没多久就睡着了。
就在他酣睡之际。
一位白胡子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萧珏的身后。
老者眉须,胡须很长,一直垂落到了胸口处,腰背佝偻着,双手背负在身后。
看上去十分普通,没什么特别。
要不是相熟的人,根本就认不出这老头……赫然就是文宗一脉的老祖。
文宗老祖探出身子,静静看着躺在自己专属藤椅上的萧珏,一双明亮的眸子从眉须间闪烁而过,带着一丝沧桑和欣慰。
“真像啊。”
声音中带着几分慈爱。
轰隆——
天空闷雷响彻。
原本阴沉的天愈发黑了,乌云凝聚在头顶,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打湿了萧珏的衣衫,也打湿了他的头发。
萧珏睡梦中感觉到了一阵凉意袭来,不禁缩紧了身子,眉头拧成了川字。
文宗老祖见状,长长的白须眉微挑,目光环视一圈,对着门旁放置的纸伞招了招手。
“来。”
刷。
纸伞飞掠而来,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手中。
噗!
文宗老祖一手撑伞,一手背负身后,只身立于雨中,为萧珏遮风挡雨。
哗啦啦!
雨下千条线,花落千层面。
那道风烛残年的佝偻身影站在雨里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萧珏感觉凉意散了,呼吸逐渐平稳,眉头舒展开来。
他翻了翻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轻浅的笑容。
……
阁楼二层。
苏玉妍看着窗外的大雨,黛眉轻蹙。
这个时候没有上来,莫非是走了?
那家伙不会傻的还站在雨中吧……
苏玉妍想了想,最终还是起身下楼朝着阁楼门外走去。
而当她看见雨中的一幕时,脚步猛地顿住,眼眸微瞪。
她甚至还不敢相信的揉了下眼睛。
没看错!
老师竟然在为那家伙撑伞?!
苏玉妍好看的柳眉瞬间皱了起来,玉手紧攥成拳,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下去把那家伙拽起来暴揍一顿!
她目光如刀般盯着雨中的萧珏,仿佛要将他钉在原地。
这个家伙他怎么敢的呀!
同时更多的是不解。
老师他怎么会……
“哼!真是好大的面子!”
苏玉妍咬牙切齿地低声嘟囔着,气汹汹的走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萧珏依旧在梦中,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似乎在梦里遇到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
而文宗老祖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低垂,柔和地看着萧珏,仿佛在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傻孙子。
“你娘要是还在,该多好啊。”
文宗老祖轻声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转向远处的桃林,眼底似乎隐藏着什么,深邃无比。
“老师,对不起,我这就叫这家伙起来。”
苏玉妍撑伞快步走过来,一边道歉着,一边伸手去捏萧珏的耳朵。
手伸到一半。
却被文宗老祖摆手拦下。
";不用,就让他这样睡。";
文宗老祖的声音很轻很柔,但还是让苏玉妍的心跟着一震。
她抬头不解的看着老者,眼神充满疑惑。
“老师你为何对他……”
文宗老祖似乎知道她所想,慈祥的笑了笑。
“看到他,忽然想起了你师姐。”
师姐?
轰——
苏玉妍脑袋像炸开了锅,浑身颤抖着,难以置信的看向老者,俏脸上的血色尽褪。
师姐……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女人配做她苏玉妍的师姐……
那就是二十年的永安王妃——
一个本该成为武国皇后却意外死在了火海里的人……李晓芙!
“你师姐现在要是还在世的话,估计她的孩子也有他这般大了。”
文宗老祖又说了一句,声音依旧温和慈祥。
苏玉妍身体僵硬,目光一点点的移动到萧珏的脸庞,心脏猛烈跳动。
二十年......二十岁……
";老师......师姐她……真的不在了吗......";
";死了,和永安王萧擎苍,长女萧安岚一家三口葬入了皇陵之中。";
文宗老祖淡淡开口,语气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件被世人公认的事实。
苏玉妍瞳孔骤然紧缩。
她死死的握着伞柄,眼睛悄然红了。
“老师,二十年前的那场兵变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本该继承皇位的永安王为何突然离开皇宫,最后死在了边关?”
“师姐……师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说她死在了大火里,师姐可是当世唯一的大宗师……却死在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大火中……呵呵,可笑。”
苏玉妍自嘲的笑着,身上的煞气却越发浓郁起来,双眼猩红的可怕。
文宗老祖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苏玉妍,轻轻叹了口气。
“痴儿。”
“老师……我每天都能梦见师姐站在火海里对着我笑,她那么完美的一个人,却落得个尸骨无存。”
“最终只得到了草草的一句';薨于火中';就盖棺定论了。”
苏玉妍浑身轻颤了一下,缓缓低下了头,眼中闪过痛苦之色。
“这对她……不公平!”
“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不急……你且看着……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文宗老祖说完,抬起头,看向远方,语调悠远,浑浊的眼眸里透着一丝锋芒。
苏玉妍抬起头,眼中满是凌厉,攥紧了玉手,咬牙沉声道:
“我等不了时间给答案,他们越是想掩盖肮脏,我就越是要用锋利的刀……一点一点的划破他们虚伪恶心的面具。";
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尖锐,让文宗老祖不由得微微皱眉。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苏玉妍的额头,责怪道:“女娃子要斯文点,还有说话要温柔,别吵醒了这小家伙。”
“来,拿着,为师这老胳膊老腿的,撑伞撑久了,酸的狠呐。”
“……”
苏玉妍不说话了,沉默着伸手接过文宗老祖递过来的的纸伞,挡在了萧珏的头顶。
雨声依旧不断。
但是苏玉妍却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她低着头,恢复了往昔的沉稳模样:
";老师之言,学生受教了。";
“孺子可教也。”
文宗老祖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离去,一步踏入雨中,瞬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玉妍沉默着,低头瞥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萧珏,一股无名的火气冒了出来。
让老师亲自为他撑伞还不算。
现在竟然还让她在一边伺候着!
简直岂有此理!
她一甩袖子,将纸伞扔在了雨水中,转身大步走进了阁楼。
啪!
房门被狠狠的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