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彻拉斐尔马戏团的驻地。
这是结束休息，开始训练的信号。
拉斐尔马戏团的成员们纷纷走向各自的训练场地。
休息室里只剩下霍布斯和卡伦兄妹二人。
今天他们都有各自的安排，需要外出。
两人开始换上外出服。
即使在更衣的过程中，他们也没有丝毫避讳，既没有转头回避，也没有遮掩身体。
对他们来说，互相看到彼此的裸体，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今天要去做什么来着？”
卡伦一边询问，一边麻利地给自己套上黑色紧身衣。
霍布斯正在扣衬衫的纽扣，闻言答道：“难得来学校一趟，自然要去拜访一下各位教授。”
他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既然来到这座城市，如果不露个面，难免会让教授们觉得他失礼。
更何况，他还需要办理考试报名手续，所以必须去一趟学校。
穿戴整齐的霍布斯将第七期毕业生的吊坠挂在脖子上，然后转身看向卡伦。
只见卡伦已经穿上了那套贴身的黑色连体紧身衣。
霍布斯不禁叹了口气。
“你真的打算就穿这样出去？”
“当然不是。”
卡伦从地上捡起一条皱巴巴的短裤穿上，又套上一件遮住胸部的短背心。
最后，她蹬上一双脏兮兮、破旧不堪的运动鞋，完成了她的“外出准备”。
卡伦一脸无所谓地看着霍布斯，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干嘛大惊小怪的？我一直都这么穿啊。”
“话是这么说……但以前你都是短发，大家都会把你当成男孩子。现在你留长发了，一看就是女孩子，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
“那又怎样？”
卡伦的漠不关心让霍布斯在心中默默叹息。
自从玫瑰风车歌舞厅的比赛之后，他就多次尝试让卡伦穿上一些符合她这个年纪女孩的衣服。
然而，卡伦却总是以“穿着习惯的紧身衣最舒服”为由，依然我行我素，穿着这身“奇装异服”招摇过市。
霍布斯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思想保守、顽固不化的人。
这根本不是男女之别的问题。
就算是年轻的男团员，如果穿着这身衣服出门，也会被人侧目。
卡伦在十几岁之前，还能被误认为是古怪的男孩子，但现在，这种伪装已经完全失效了。
虽然她蓬乱的头发和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依然如故，但她姣好的容貌却再也无法掩盖。
卡伦的容貌在最近一年里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再加上她留长了头发，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她是个女孩子。
如果卡伦的紧身衣是那种纯黑色、材质厚实的款式，或许人们还会认为这是杂技演员的职业习惯，从而表示理解。
但她平时穿的，却是那种薄如丝袜、几乎半透明的紧身衣。
对于从小看着卡伦长大的老团员们来说，对她的穿着早已习以为常。
但年轻的团员们却常常因此而脸红尴尬。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抗议，卡伦总是会用“我五岁起就看着你们这些大叔穿着紧身衣、不就是裆部的凸起”之类的理由进行反驳。
霍布斯一直努力在团员面前保持着威严和果断的形象。
但在面对妹妹的事情上，他却很难做到这一点。
从两人开始共同生活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一直秉持着互不干涉的原则。
然而，自从父亲去世后，霍布斯心中对卡伦的责任感越来越强烈。
因此，最近他对卡伦未来的担忧也日益加深。
卡伦如今已经十七岁了。
除了漂泊不定的杂技演员生涯之外，她本可以拥有更多更好的机会。
真的应该让她继续跟着自己，在一群穿着紧身衣的男人堆里生活吗？
霍布斯对此感到十分迷茫。
所以，他今天带卡伦出门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她探索新的可能性。
“我进去办事的时候，你去定做一套校服。”
“啊，好麻烦。我为什么要穿校服？”
卡伦的抱怨让霍布斯有些无奈。
“不好吗？之前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和同龄人一起玩吗？”
“呿，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进入雷卡切夫学习。不一定要学习杂技，也可以选择其他学校。或者，我也可以托付赞助人，帮你寻找其他的出路……”
霍布斯突然停下了话语。
因为卡伦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吃错药了吧？突然说这些干什么？之前还拿着契约压榨我。”
听到“契约”两个字，霍布斯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卡伦四岁时签的那份契约，其实更像是一份奴隶契约。
契约中规定卡伦必须无条件服从团长的命令，报酬也由团长视情况而定，充满了各种不公平的条款。
当然，霍布斯从未真的把卡伦当成奴隶对待。
他只是在创建马戏团的艰难过程中，需要一个控制卡伦的借口。
但卡伦最近经常提起，说他拿着契约教训哭闹的小孩子的模样，简直坏透了，让她感到非常委屈，也偷偷哭过很多次。
所以，每当卡伦提起契约，霍布斯就哑口无言。
“现在让我去做别的工作？我在这里学到的，除了把头埋在一堆臭男人的裤裆里，还有什么？”
“咳咳！呃咳咳咳……”
马车夫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卡伦的话。
他们乘坐的是一辆普通的客运马车，隔音效果很差。
“喂，别说让人误会的话啊！”
看到霍布斯尴尬的样子，卡伦忍不住笑了起来。
“总之，这次旁听我会去的，不用担心。
你不是说赞助人要求的吗？看来我的“走红”让他很高兴啊。
回头见，我走了。”
卡伦从马车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剥开，塞进嘴里，然后有些匆忙地跳下了马车。
“哇哦！客人你……”
马车夫惊呼一声，但卡伦已经一个后空翻，将向前冲的惯性转化为旋转的动能，轻盈地落在地上。
对于她这样的杂技演员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
她向马车夫笑呵呵的挥了挥手，示意她没事。
卡伦一边吮吸着棒棒糖，一边看着马车驶入学校的停车场。
虽然刚才故意用那种语气和霍布斯说话，但她并非真的迟钝到不明白哥哥的担忧。
但她并没有离开马戏团的打算。
为什么很多流浪艺人会带着女儿四处奔波？
因为和男人不同，女人赤手空拳进入社会，真的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待在马戏团，从小学习杂技赚钱，这才是最安全、最有保障的道路。
“突然想扮演慈父角色了？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都是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单身汉了……”
卡伦低声嘟囔着，走进了小巷。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如果是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她的穿着肯定会引来众人的目光。
但这里可是雷卡切夫学校门前的小巷。
这里的大部分人，要么是马戏学校的学生，要么是外来的杂技演员。
比她穿着更夸张、更古怪的人比比皆是。
因此，卡伦反而比平时更加自由自在地穿梭于街头巷尾。
值到看到一家校服店，卡伦径直走了进去。
然而，一位年轻的店员看到她后，立刻喊道：“女生校服在对面！”
啊。
卡伦环顾四周。
除了几个成年人之外，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男生。
她习惯性地混在男生中间，所以才会走到这里。
虽然离开了这家店，但她却迟迟没有走进对面的女生校服店。
一向无所畏惧的卡伦，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同龄的女孩。
卡伦虽然是女生，但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
所以她可以和男人们打成一片，却对如何与女生相处感到十分尴尬。
她会在女生面前脸红，感到害羞。
尤其是看到漂亮的女生，她更是会不知所措，说话结巴。
她那伶牙俐齿和泼辣的性格，只在男生面前才会显露无疑。
“你，干什么呢？不进去？”
几个高年级的女生突然出现在卡伦身后。
卡伦吓了一跳，猛地闪到一旁。
她被几位学姐的目光盯得浑身僵硬。
“先，先请进。”
看到卡伦紧张的样子，学姐们疑惑地歪了歪头。
“新生吗？”
“不像啊。入学考试的时候没见过她？旁听生吧？”
“也可能是推荐入学的。”
“话说，她穿的衣服真特别。”
卡伦竖起耳朵听着。
学姐们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跳加速。
不过，她们似乎对卡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就走进了店里。
卡伦被她们留下的脂粉味和香水味熏得有些头晕。
她真想抓狂。
为什么我在女生面前这么怂？
早知道就从马戏团带几个人过来了。
就在这时，小巷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黄金天平！”
“什么？”
“黄金天平……难道是……”
“路德·范塔斯克的女儿！”
“是蕾娜·马吉尔！”
卡伦也曾听说过蕾娜的名字。
由此可见，蕾娜的名气有多大。
看来蕾娜也是来准备旁听课程的。
卡伦站在人群中，看着蕾娜走过。
一头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衬托着她冰霜般冷艳，却又明媚娇艳的脸庞。
模特般的高挑身材和成熟的气质，让卡伦顿时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什么“拉斐尔的美少女杂技演员”？
还不是因为周围都是穿着紧身衣的大叔，才显得我比较突出。
真希望她没看过关于我的报道。
太丢人了。
卡伦看到几个雷卡切夫的学生正对着蕾娜指指点点，语气嘲讽。
“她怎么不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肯定垫了尿布吧，嘻嘻。”
蕾娜肯定也听到了这些嘲笑，但她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姿态，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哇，真厉害。感觉她自尊心超强。绝对不会依赖别人的类型。”
无论是外貌、身材、技艺，还是精神力，卡伦都觉得自己和蕾娜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她默默祈祷，希望在学校里不要碰到蕾娜。
卡伦在小巷里继续徘徊。
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生的人数逐渐减少。
她打算等到人更少的时候再进店。
一想到要在拥挤的试衣间里，和其他人坦诚相见，她就觉得很害羞。
尤其是让她暴露自己那略显单薄的身材，更是让她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小巷的一侧突然骚动起来。
“是艾拉！”
“谁是艾拉？”
“就是入学考试时和蕾娜打成平手那个女孩。”
“哇，她也是来旁听的吗？”
人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一个点上。
只见一位黑发少女正和一位像是她监护人的男子走过来。
少女的步伐和蕾娜一样，都充满了自信。
如果说蕾娜的气场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少女的气场就是来者不拒，落落大方。
卡伦隐约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报道，上面提到了这位少女。
虽然当时团员们都在拿“拉斐尔的美少女”开玩笑，她没有仔细听，但她记得报道里说，这位少女和蕾娜不相上下。
艾拉熟练地应对周围人的搭讪，偶尔还会开开玩笑，轻松自如地穿梭在人群中。
她真的非常善于与人交流。
她和周围的人相处得十分融洽，气氛轻松愉快。
“真是幸福的小鸟啊，真羡慕她。一定是从小被父母宠爱着长大，没经历过什么苦难的类型。”
其他女生都注意到了跟在艾拉身后的男子。
但卡伦对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所以看到弗兰克·艾德斯坦之后，她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和周围的男人们差不多。
哦，这家伙长得真帅，真羡慕……嗯，跟我也差不多……
两波“风暴”过后，小巷里变得冷清了许多。
卡伦看到店里的顾客也少了很多。
甚至有店员坐在椅子上休息。
卡伦觉得机会来了，于是连忙走进了店里。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卡伦看到这个女孩后，心脏猛地一沉。
“好，好可爱……简直像个洋娃娃。”
白色的头发，雪白的肌肤。
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闪烁着十分反差的沉静光芒( t＿t )。
卡伦情不自禁地向她打招呼：
“啊，你、你好？”
玛雅依旧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突然和她打招呼的奇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