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四目撇撇嘴，继而道：“行了，既然祖师没说什么，我也不难为你，让为师轻轻打一百鞭，就揭过不提了，但若有下次……”
“绝没有下次了！”钟明陪笑一声，“但这一百鞭是不是……”
开玩笑，师父他老人家不止会道法，还经常练武，一鞭子都能抽出血来，一百鞭子岂不是能要命？
四目冷笑一声：“掌门有令，小惩大诫，以儆效尤！你不想受也行，那就按照《女青天律》来判，减你阳寿如何？而且别忘了，你可是司危府的官，严格来说《北帝黑律》也能管你。”
钟明打了个冷颤，黑律也是一部天条，但是类似于“军法”，严苛到令人发指。
按理说钟明是文官，不会跟黑律沾边，但他是天曹司危府和阴曹阴律司的官，管的就是各种法律问题，真要上纲上线，肯定跑不了。
“弟子受这一百鞭就是，师父，我可是你亲徒弟，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钟明跪在了祖师爷面前。
四目意味深长道：“我要留情了，你受的罪更多。”
说完，不等钟明反应过来，抬手就是狠狠一鞭子。
啪！
“啊——”
家乐和梁办赶回义庄，神色慌乱。
通过在衙门口询问，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个与阿威极为神似的人是龙大帅，也知道了两者的关系。
因为亲眼目睹了钟明枪杀阿威，所以二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生怕对方看出什么来。
还好钟明事情做的周全，那天早上无数百姓亲眼看到了他与厉鬼“斗了一夜法”，直到天亮才靠着太阳消灭厉鬼。
所以根本没有人去怀疑钟明。
二人刚到义庄，就听到门内传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好像是师父的叫声？”梁办询问。
“嗯，应该是师父在教训阿明。”家乐侧耳听了一会儿，“我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
等了一会，梁办犹豫道：“叫的这么惨，会不会出事啊？”
家乐笑一声：“没事，叫的越惨越不用担心，真要教训的狠了，师兄哪有力气叫出声啊？”
梁办一想：“也是。”
半晌。
屋里的动静终于停了，二人又等了一会，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钟明正趴在床上，背后血肉模糊。
四目拿着药膏，心疼的给徒儿敷药，见二人进来，就吩咐道：“家乐，去煮一炉复元活血汤给你师兄。”
“是，师父。”
家乐偷看了钟明几眼，见他还朝自己挤眉弄眼，顿时放心不少，连忙拉着梁办去煮药。
四目微微一叹，指着钟明道：“你呀，以后做事要想清楚了，你不比家乐，从小就是个小大人的模样，懂得许多弯弯绕，可这次实在欠考虑。
师父跟你说实话，那些人杀也就杀了，但你不该行私法，让他们魂飞魄散，但凡是走程序拘到下边，也不至于遭这罪。”
钟明听的一愣，“师父，这里面有什么讲头吗？”
四目轻笑一声：“活人有阳寿，死人有阴寿，只要人是横死的，阳寿没到头，到了底下，剩余的阳寿就成了阴寿，只有活完了这段时间，才能去投胎转世。师父只能说这么多，你能明白吗？”
钟明仔细思考一下，突然灵光一闪。
师父是茅山弟子，有些事情不好明说，但钟明两世为人，自然知道人口对于当权者的价值。
这可都是壮劳力！
这些人就算十恶不赦，那也是扔去十八层地狱。
不能物尽其用，岂不可惜？
而且，鬼一旦魂飞魄散，崔判官那里就得“销户归档”，鬼要是活着，那可操作空间就大多了。
毕竟在大家认知中，人死了就得早点投胎，这时候要是有个人告诉你，能走内部关系，让你早点投胎，你干不干？
肯定有的是鬼愿意干，能当人谁愿意当鬼啊。
那这么一来，这些鬼剩余的阴寿怎么办呢？
为什么很多厉害鬼物能活个几百年呢？
这阴寿都是白来的么？
这么一操作，阴曹地府得了好处，闷声发大财，鬼能早点投胎，得偿所愿，两全其美不说，那些鬼还得谢谢咱呢。
“弟子明白了，这事办的确实不妥当。”
钟明点点头，不好再说什么。
要是他半路死了，肯定是这种制度的直接受益人，吃着奶骂娘就太过分了。
“你明白就好。”
四目给钟明打好绷带，转而聊起了别的：“想好怎么安身立命了吗？总不能一直在你师伯这白吃白喝吧？说出去不好看。”
“师父，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海上开脉来着，这才刚到任家镇没几天，不用这么急吧？”
四目叹口气，“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修道不难，难在修心，修心不难，难在清静，只有定其心神，才能言道，你心中怒火炽盛，难以平息，这样下去，迟早反受其殃。”
四目道长作为道门四子之一，虽然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可真要讲起学术性的东西，也绝不是盖的。
这可都是真知灼见，钟明记下这段话，认真道：“师父，弟子明白了，等我养好伤就去找工作。”
“你知道就好，也别乱跑了，我来的时候见隔壁青山镇不错，还有个义庄没人看管，回头我给你盘下来，好好经营，也不至于饿肚子，而且，那边离你林师伯也近，遇到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四目三言两语给钟明安排好了日后的工作问题。
钟明觉得挺不错的，当即答应下来。
毕业包分配的铁饭碗，还挑什么？
行业里的佼佼者九叔都靠这个住上小楼了，没道理自己不行。
师徒俩又谈了一会儿，到最后四目才说道：“行了，我这手里也一堆事呢，你好好养伤吧。”
“对了。”
四目刚起身，又回过头说道：“家乐我就带回去了，放你这我不放心。”
“这有啥不放心的？”钟明不解。
四目冷笑：“我还不了解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日后保不齐惹出多大乱子来，我总得留一个徒弟养老送终吧？”
钟明无奈道：“师父，您老人家是有多不信任我？”
这话说的，好像我必须得半路夭折一样。
四目说道：“等你烧透周身穴窍，开始修性功时就知道厉害了，你郁气盈胸，心火盘踞，要是不发泄出去，根本不可能明心见性，此生修为再难寸进！”
“啊？”
钟明一惊，“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必须杀人才能念头通达？那不成邪修了吗？”
“真聪明啊！”
四目伸手在钟明脑袋上揉了揉，然后问道：“你知道什么是道法自然吗？”
“？”
“道法自然就是老子想干嘛就干嘛！”
“这——”钟明怔住了，“这对吗？”
“有什么不对？”四目反问：“你不说你杀的士绅豪强都是蛀虫吗？祛邪扶正，难道不是正道？你是在践行自己的道，何错之有？”
“只是这条路太过坎坷，容易早夭。当年大贤良师黄巾起义，最后功业未成，落得个万民皆伐，现在不还是太平道主？”
说到最后，四目叹道：“世人都以成败论英雄，殊不知只要于民有功，人间有行，便足以称得上一声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