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凌宇？
夜莺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涌上心头。
看来是凌宇不假，但依旧不是她要找的那个凌宇。
不过她心中早有准备，
倒也不至于太过失落。
真正让她心头掀起波澜的，是眼前这个孩子的反应。
这孩子……
他没有哭。
甚至连一点害怕的迹象都没有。
面对凌墨渊那几乎能冻结空气的冰冷质问，他就那么平静地承认了自己的名字。
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夜莺这段时间见过的孩子太多太多，
别说这种五六岁的。
就算是那些十五六岁，心智相对成熟的少年少女，
在眼下这个环境，
面对两个突然蹦出来的神人，
不吓得腿软就算不错了。
可眼前这个小不点……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孩童应有的懵懂或惊慌。
反而……
有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甚至，夜莺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审视？
她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似乎也在打量他们。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眼前的这个家伙，
会不会，
根本不是个孩子！
这个想法有些荒诞。
可除了这个解释……
夜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解释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再联想到他主动进入小城堡的行为……
这个凌宇，绝对有问题！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夜莺再看凌宇，心头的疑窦如同藤蔓般疯长。
细细打量着男孩的五官。
眉眼之间，确实带着孩童的稚嫩。
可那份稚嫩之下，似乎又隐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沉稳轮廓。
这不是幼童的面相，
眼神也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夜莺的呼吸下意识放得更轻，隐藏在斗篷下的手指微微蜷曲，但她什么也没说。
凌墨渊显然还没察觉到这些细微之处。
他对玉佩的失望，让他对眼前这个“普通”的凌宇也失去了大部分兴趣。
他看向凌宇，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
既然这孩子不哭闹，听得懂人话，
那就方便了。
“凌灵拜托我们来的。”
“救你出去。”
他扫了一眼这间阴暗的小房，目光没什么停留。
“中午一到，我们就走。”
“你跟着我就行。”
话语间，凌墨渊依旧在审视着眼前的凌宇。
这就是凌灵口中那个很厉害的凌宇哥哥？
看起来平平无奇。
除了异常镇定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凌墨渊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不过如此！
比起他凌墨渊。
差远了。
就算是五岁时候的自己，眼前这个凌宇也拍马难及。
连他凌墨渊的一根都比不上。
一丝淡淡的傲慢在他冰冷的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奇怪，
他，
凌家精心培养的天才，
就算在这种事上赢过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似乎也不值得骄傲？
或许是凌灵言语间带来的胜负心吧，
我的妹妹，眼中只能有我一个哥哥！
小丫头把她哥哥拿捏的死死的，
她故意引起凌墨渊的好胜心，
确保凌宇能得救。
他的对面，
听到凌墨渊一长串话后的凌宇懵住了。
凌灵拜托来的？
救他出去？
他脑子里嗡了一下。
如果眼前这两人，才是凌灵好不容易找来的救兵。
那……糖花呢？
他找到戒指和纸条的时候，糖花明明已经不见了。
纸条上，凌灵也说了，她爸爸只带走了她一个人。
并且承诺，出去后“一定”会找人来救他和糖花。
凌宇的心头猛地一沉。
“那个……”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们之前……有没有来过一次？”
“救走了一个小女孩？”
凌墨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没有。”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站在一旁的夜莺，斗篷下的呼吸却微微一顿。
她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眸，飞快地扫过凌宇那张稚嫩却异常镇定的小脸。
再联想到这孩子之前独自一人在外游荡，又主动走进了小城堡……
夜莺心中瞬间明了。
凌宇是特意跑来这里，寻找糖花的。
“别想那些没用的。”
凌墨渊的眉头皱得更紧。
“跟着我。”
“到时候自然带你出去。”
凌宇放在身侧的小手猛地攥紧。
糖花，要出事！
他在走之前，
答应过糖花要回来找她……
他，从不失约！
夜莺斗篷下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无声地逡巡。
她清晰地捕捉到了男孩眼中那份真切的焦急。
那不是伪装。
凌墨渊慢半拍的脑子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小子问的是那个叫“糖花”的小姑娘，
就在他们潜入这座古堡外围的时候。
确实看到了一队人，押着糖花，朝着无赦之笼去了。
他和夜莺，是看着糖花被人强行带走的。
凌墨渊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原本那份因妹妹嘱托而生的、略带施舍意味的“拯救”，此刻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一股极其罕见的，近乎惭愧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爬上凌墨渊冰封的脸。
他本想解释，
当时是夜莺阻止了他……
但……
那时候他也认可了夜莺的所作所为。
凌墨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神经。
那点转瞬即逝的愧疚被恼怒彻底覆盖。
他凭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小孩负责？
“够了。”
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想活命，就闭嘴跟着我们走。”
“别问东问西。”
这小鬼怎么这么多事？
凌墨渊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家族长辈，还有凌灵那个看似温和实则精明的父亲反复强调的话语。
识时务者为俊杰。
要清楚自己的分量，掂量清楚对手的实力。
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绝对不要插手。
更不要去招惹那些本可以避免的是非。
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权衡利弊，反复思考，确保万无一失。
理性，永远要驾驭在情感之上。
绝不能成为情绪的奴隶。
遇到棘手的情况，能忍则忍，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这，就是凌家的处世之道。
他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当时夜莺拉住了他。
没错，救那个叫糖花的小女孩，完全是计划之外的变数，是没必要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