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萧衍带兵出了淝水,命令王茂、萧颖达等人率领大军,直逼郢城。
那郢城的守将薛元嗣,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他哪敢出城迎战,只是紧闭城门,严加防守,还赶紧派使者跑到建康去求救兵。
这时候,建康的宝卷皇帝已经命令豫州刺史陈伯之移到江州镇守,并让他向西攻打荆、雍两地。
现在,宝卷又让军将吴子阳、陈虎牙等人,率领着十三军去救援郢州。
他们一路前行,最后驻扎在了巴口。
萧颖胄派席阐文到萧衍军中传话说:“我们的军队现在分别驻在两岸,既不合力围攻郢城,也不去攻打西阳、武昌,再转战江州,这策略似乎不太对。
不如和魏国讲和,求他们派兵援助,这才是上策。”
萧衍笑着回应:“汉口这个地方,交通便利,连接荆、雍,通达秦、梁,粮草物资从四面八方都能运来。
所以我们才把军队驻扎在这里,以连接各州。
如果现在合并军队围攻郢城,再分兵前进,鲁山方面的敌军定会切断我们的后路,粮草运不上来,怎能持久呢?
西阳、武昌并非不能攻打。
但打下了就得分兵把守,至少得一万人,还得有相应的粮饷。
要是东边敌人来犯,用一万人攻打这两城,我们若再分兵去救,就会前后受敌。
否则孤城必失。
一旦失守一城,全局就崩溃了,大事也就完了!
如果能拿下郢城,西阳、武昌自然会投降。
何必先分兵,自找麻烦呢!
大丈夫干大事,要清除奸佞,带着几州的兵力去诛杀坏人。
就像悬河倾泻、烈火燎原,一下子就能扑灭。
怎能向北方的敌人低头,求戎狄帮忙呢?
他们不信任我们,我们也颜面扫地,这是下策。
你回去告诉萧颖胄,后面的攻战策略,都交给我。
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不胜,只要镇军稳住阵脚就行!”
萧衍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明明白白。
席阐文连连点头,然后离去。
萧衍命令军将梁天惠等人驻守渔湖城,唐修期等人驻守白阳垒。
两岸对峙,严阵以待,只等东边敌人来犯。
吴子阳带着他的军队,一路行进到了加湖。
这地方离郢城大约有三十里地。
他放眼望去,只见西边的敌军沿路都设了营屯,显然是不敢直接交锋,而是靠着山势,傍着水流,筑起寨子来固守。
“这西军倒也狡猾,知道硬拼不过,就躲起来。”
吴子阳心里嘀咕着,却也没想到自己该做些更周全的准备。
说来也巧,这时候正是春水暴涨的季节。
西军的将领衍,派了王茂等人,带着兵马,趁着夜色,悄悄地向加湖袭来。
吴子阳呢,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突然间就听到战鼓震天响,西军大军压境。
他一下子就慌了神,心里乱成一团麻,连怎么部署都来不及了。
王茂他们已经登上了岸,直扑寨子而来。
吴子阳眼见大势不好,慌忙骑上马,拼命地逃。
那场面,别提多狼狈了。
他的将士们,有的被淹死,有的被杀死,数都数不清。
王茂他们俘虏了剩下的兵马,高高兴兴地回营报功去了。
这一败,可把郢城和鲁城的两股势力给吓怂了。
特别是鲁山的守将房僧寄,又偏偏在这个时候病死了。
大家一合计,就推选助防将孙乐祖来当家做主,继续守着鲁城。
可是,守着守着,问题就来了。
粮食吃完了,怎么办呢?
军士们没办法,只好每天到矶头去捕鱼来吃。
那日子,过得可真是苦不堪言。
衍这边呢,早就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他怕孙乐祖他们跑掉,就特意派了一支偏军去截住他们的去路。
同时,他还写了一封信,劝孙乐祖投降。
孙乐祖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思量:“这衍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这么守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
于是,孙乐祖他对手下将士们说道:“兄弟们,咱们也是没办法,只好投降了。
希望衍能信守诺言,给我们一条活路。”
就这样,孙乐祖带着鲁城的将士们,投降了衍。
郢城被围了好几个月,士兵们死伤大半。
守城的将领薛元嗣、邓茂,天天困在城里,心里慌得不得了。
萧衍让孙乐祖写信劝他们投降。
薛元嗣他们因为鲁山已经失守,觉得孤城难守,没办法,就让张孜回信,表示愿意投降。
张冲的老部下房长瑜对张孜说:“以前的使君忠心耿耿,你也应该坚守到底,继承他的遗志;
如果天命难违,那也只好听天由命,跟着使君一起去死,怎么能厚着脸皮投降呢!”
张孜没听他的,和薛元嗣、邓茂一起迎接萧衍的军队。
萧衍让韦睿当江夏太守,管理郢城的事务,安抚死难者家属,照料幸存的百姓,郢城的人这才安定下来。
将领们想在夏口歇歇,慢慢来。
萧衍大怒道:“现在不乘胜追击,直取建康,还等什么!”
张弘策、庾域等人也觉得他说得对,于是整顿军队,继续向东进发。
齐国的皇帝宝卷真是可笑。
他在都城里,不把阅武堂用来练武,却改成了芳乐苑,整天就知道奢侈享乐。
苑里的石头,全都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漆。
听说老百姓家里有好看的树、漂亮的石头,他就让人拆墙毁屋,把东西搬到苑里去。
他在池塘边建楼阁,用石头堆成高楼,房间的墙壁上都画着裸体的男女,姿势特别不雅。
还在苑里开了店铺,让宦官和宫女们去做小买卖,让潘妃当市场管理员,他自己则当个记账的小吏。
要是有人吵架闹事,都得找潘妃来评判,怎么罚、怎么打,全看潘妃的心情。
宝卷自己要是犯点小错,潘妃就坐上审判席审问他。
有时候罚他跪好久,甚至还用棍子打他。
可宝卷却乐在其中,跟吃糖一样甜。
后来那些跪搓衣板的人,说不定就是跟宝卷学的。
他还挖河渠、建水坝,自己亲自拉船,在水坝上开店,坐在那里卖肉。
都城里的人都编歌谣唱:“阅武堂,种杨柳,皇帝卖肉,潘妃卖酒。”
宝卷听了这歌,还得意洋洋的,对潘妃好得不得了,就像个大孝子。
潘妃生了个女儿,可惜百日的时候就夭折了。
宝卷自己穿上丧服,里面还穿着粗布衣服,好长时间都不听音乐。
那些小官小吏来吊唁,他就坐在地上,接过他们送来的素食。
后来,王宝孙等人,一起准备了丰盛的酒菜,说是给皇帝解解馋,宝卷这才开始吃荤。
潘妃真是没福气,没能早点死。
要是那时候她病了去世了,宝卷这个大孝子,肯定比现在为女儿伤心十倍还不止呢。
潘妃的父亲宝庆,和一群小人一起为非作歹,诬陷富人为罪犯,没收他们的财产归为己有,还牵连无辜。
导致整户人家遭殃,甚至波及亲戚朋友,而宝卷对此却不闻不问。
宝卷本人好色。
虽然害怕潘妃,但还是偷偷带着姐妹们到花园游玩,找机会寻欢作乐。
要是被潘妃知道了,就把他召去杖责一顿。
于是他下令侍臣不得进献荆荻,希望以此避免受辱。
这样的蠢皇帝,古往今来都少见。
宝卷还特别迷信蒋侯神。
把他迎进宫里,尊为灵帝,日夜祈祷。
宠臣朱光尚自称能看见鬼神,每天带着巫师进宫,哄骗迷惑宝卷。
宝卷越来越迷信。
博士范云对朱光尚说:“你是皇帝身边的重要人物,应该为皇帝想个万全之策。”
朱光尚说:“皇帝听不进劝,只能通过鬼神来传达意思了。”
后来宝卷出游,人马突然受惊,他就问朱光尚是怎么回事。
朱光尚瞎编说:“我刚才看见先帝很生气,不许您经常出来。”
宝卷大怒道:“鬼在哪里?
你快带我去,我杀了他!”
说着就拔刀催着要走。
朱光尚没办法,只好领着他去找鬼。
转了好几圈,才说鬼已经跑了。
于是就用菰草扎了个像明帝样子的草人,朝北斩首,悬挂在花园门上。
真是既可恨又可笑。
先是,昭胄兄弟俩,慌慌张张地投奔了崔慧景。
可谁知,崔慧景一败涂地,丢了性命。
昭胄等人算是侥幸,没被牵连治罪,还能以王侯的身份回到府邸。
但他们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
这天,前竟陵王的防合将军桑偃进了宫,成了梅虫儿的军副。
桑偃是个念旧情的人,他想起子良曾经的恩情,心里就盘算着要立昭胄为王。
他找了个老朋友,就是以前的巴西太守萧寅,俩人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干这件大事。
昭胄听了桑偃的计划,心里也动了心思。
他答应萧寅,事成之后让他当尚书左仆射护军。
接着,他们又派人去游说新亭的戍将胡松,跟他说好,等宝卷出游的时候,就关上城门,行废立之事。
要是宝卷跑到新亭来,千万别让他进来。胡松也点头答应了。
可巧,宝卷新造了个芳乐苑,整天在里面玩乐,一个月都不出门。
桑偃他们等得着急,就打算招募一百多个壮士,从万春门冲进去刺杀宝卷。
昭胄听了,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太冒险了。
可桑偃手下有个叫山沙的,怕事情拖久了没结果,竟然偷偷告诉了御刀徐僧重。
这一下,计划全漏了。
昭胄兄弟和桑偃他们,全都被抓了。
宝卷一怒之下,下令把他们全都杀了。
昭胄在牢里,唉声叹气地说:“我本想着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桑偃也后悔不已:“都怪我太心急了,连累了大家。”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们只能束手就擒,等着命运的裁决。
就这样,昭胄兄弟和桑偃等人,都一起被处死了。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步错,步步错啊。
胡松听说昭胄的事情败露了,心里暗暗感到害怕。
这时候,刚好新任命为雍州刺史的张欣泰,和他的弟弟张欣时,偷偷给人送来了密信。
这密信是写给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合将军鸿选的。
意思是说,他们打算一起拥立建安王宝夤,废掉现在的皇帝宝卷,还要除掉那些得宠的奸臣。
最后,张欣泰还在信里恳请胡松能帮忙一起干。
胡松看了信,心里琢磨着这事儿可不小。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也觉得这是个机会。
于是,他提笔就回了信,表示赞成这个计划。
再说宝卷皇帝,正忙着派中书舍人冯元嗣去支援郢州呢。
茹法珍、梅虫儿,还有太子右卫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这几个人负责送冯元嗣到新亭。
他们哪知道,张欣泰已经悄悄安排了人手,怀里藏着刀子,就混在送行的人群里。
到了新亭,大家坐下来喝酒,给冯元嗣饯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热闹着呢,突然,那藏着刀子的人一跃而起,一刀就砍下了冯元嗣的脑袋。
这脑袋“噗嗵”一声就掉进了盘子里。
杨明泰见状,慌忙上去救护,结果也被刺倒了,肚子被剖开,肠子都流了出来。
梅虫儿也没跑掉,身上被刺了好几处,手指头都被砍掉了,忍着疼逃了出去。
茹法珍和李居士吓得魂都没了,抢先就往台城跑。
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这边王灵秀已经赶到石头城,把建安王宝夤迎了进来。
数千个老百姓就空着手跟着宝夤,一起往城里走。
张欣泰则骑上马,飞奔进宫。
说时迟,那时快,法珍等人察觉到事态有变,立刻飞马狂奔回宫。
他们抢先一步到达皇宫,紧闭宫门,架起兵器,严禁任何人出入。
欣泰想进去却进不去,鸿选也不敢轻举妄动。
宝夤呢,只好先到杜姥宅里休息,等着好消息。
可一直等到日暮时分,也没见喜信传来,身边的人也开始陆续散去。
宝夤心想,不能再等了,得赶紧出城。
可等他走到城门边,却发现城门已经关了。
城墙上还有人守着,一见有人靠近,就用箭射下来。
宝夤知道自己走不掉了,只好又折回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三天。
这三天里,城里到处都在搜捕罪人。
欣泰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抓,最后都被判了死罪,连胡松也没能幸免。
宝夤心想,躲也不是个办法,干脆豁出去了。
他穿上军装,直接去找草市尉,请求处置。
草市尉一听,赶紧报告给宝卷。
宝卷召宝夤进宫,问他是怎么回事。
宝夤哭着说:“臣在石头城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逼着上了车,带到了台城。
身边一直有人看着,臣一点自由都没有。
现在那些人都走了,臣才能来廷尉这里,自己请罪。”
宝夤这番话,说得倒是挺溜,暂时保住了性命。
宝卷听了,冷笑一声。
宝夤见状,又赶紧哀求。
宝卷想了想,最后还是让宝夤恢复了爵位。
不得不说,宝卷在这点上还算顾念兄弟情谊,不像他父亲那么残忍。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