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三人缓缓地推着车子,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们刚刚走到村口,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嚷声便远远传来。
“周贵家的,你们可真行啊!有钱买肉吃却不肯还我们那半碗苞谷碴子,简直太不厚道啦!难道连‘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这嗓音如同响雷一般,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三个人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来妮,她一听到这声音,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下意识地往江河身后缩了缩,似乎生怕那个正在叫嚷的女人会冲过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而此时,干娘的声音显得十分怯懦和无奈:“胡家大嫂,您别生气呀。我家孩子去赶集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之前向您婆婆借了半碗包谷碴子,现在还给您半碗白面可以吧?”
然而,对方显然并不领情,冷嘲热讽道:“哟呵,白面?就凭你们这样的人家,还能吃得上白面?谁信呐!我看你们啊,吃土倒是更有可能些!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赶紧把那半碗苞谷碴子交出来!还有,我倒要问问,你们家哪来的钱买肉吃?就你们这点家业,难不成天上掉馅饼啦?”
说清楚什么事都没有,说不清楚我让男人把你们告到皮镇长那里,让他派人把你们拿了送官!”
江河心里一阵光火。
这个女人是胡家奶奶的大儿媳妇,姓苟,大名苟菊花,是村里有名的泼妇。
自打嫁到皮家仡佬,就成了村里妇女中的“扛把子”,别看胡家奶奶大儿子铁锤长得五大三粗,却被这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能欺负自家男人的女人,更不把胡家奶奶这个婆婆看在眼里,在家稍有不如意,就敢指着胡家奶奶的鼻子骂,骂老人家没给儿子留下金山银山聚宝盆,骂老胡家老鼠爬屋檐,穷病一辈一辈往下传,穷老婆生了个穷儿子、穷儿子养了穷孙子;骂老胡家跑的快了撵上穷,跑的慢了穷撵上,一跤跌倒穷坑里,一手按住穷蚂蜂……
胡家奶奶被挤怼得几次差点拿根绳子寻了短见。
对自家婆婆尚且如此,对别的人家更是穷横穷横,一言不和就骂,脏话、孬话、损话不带重样地白活,干娘被她怼怕了,平时都躲着她走,这次却被她堵着门开骂了。
“把你家的肉端出来给我看一下,让我看看是猪肉还是什么肉,我娘家邻居的七舅姥爷的表侄女的小姑子家养了头猪,前天被人偷走了,肯定是你们家那个不着吊的干儿子偷的!”
干娘越怕,苟菊花越来劲,好像江河家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她抓了个现行,一副吃定了干娘的模样。
江河把车子交给来妮,大步来到她跟前:“你个疯女人,闭上你的臭嘴,你哪只眼看到我们偷人家的猪了,再胡咧咧把你嘴撕叉!
皮家仡佬盛不下你个母夜叉了?
我们家就是吃肉了,不但我们吃,还要请村里的老少爷们吃呢。本来也有你们家的份,但你骂了我娘,吃屁去吧!”
所有人石化。
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触过这个熊女人的逆鳞,江河的一顿输出颠覆了大家的认知,也让被苟菊花欺负过的人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
“娘,趁着大家伙都在,把切好的肉拿出来,让大娘大婶都带走一块,咱不是欠了胡奶奶两把苞米碴吗,行好有好报,咱还奶奶两斤肉!”
听说江河家要分肉给大家,所有人都躁动起来。
粗粮都难吃饱的日子给别人分肉,听起来就像皮财主不向佃户收租子一样让人难以相信。
干娘招呼着到了跟前的来妮和狗娃往外拿一块块分好的肉。
“这是苦娃子给他爹娘上坟,碰到一头狼,被他用柴刀砍死了……”干娘边发肉边解释。
苟菊花终于从刚才被骂的懵逼中清醒过来,刚要大发雌威,看到江河家真的在发肉,又强自忍下了。
天大地大,都没有能吃的东西大!
“苦娃啊,是大娘错了……”
江河不理她。
眼看着各家各户拿着肉开开心心走了,苟菊花的脸上强挤出来的笑真快把脸皱成菊花了。
“苦娃,你胡奶奶的肉我给她拿去,她小脚伶仃的走不利索……”
“胡奶奶的包谷碴子救了我的命,多给胡奶奶送点肉!”江河对干娘说。
干娘连声答应:“该当的!”
江河递了个眼色,狗娃立刻跑到干娘面前:“娘,你把肉给我,我给胡奶奶送过去,不麻烦胡家大娘跑路了。”
肉到了这个熊女人手里,恐怕胡奶奶一口也吃不上。
干娘明白过来,一边递肉一边说:“行,你腿脚快,快去快回。”
狗娃提着肉向胡奶奶家跑去。
眼看到嘴的肉飞了,苟菊花脸上变颜变色,悻悻跟在后面嚷:“狗娃,别走那么快,你给我就行了……”
熊女人,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