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腕间的契约印记微微发烫,这是诡仆无法说谎的证明。
循着先前布置的荧光丝线,两人重返山道。当熟悉的红色电话亭映入视野时,李杭猛然刹住脚步:原本并排的两个电话亭竟如镜面重叠般合二为一,玻璃表面流转着水银状波纹。
攥紧藏着图腾的衣襟,李杭看见电话亭投币口夹着半张照片。程玉彤穿着染血婚纱的身影在相纸上若隐若现,背景正是地图标注的废弃防空洞坐标。
李杭眉心拧成了川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褪色的电话亭金属边沿:“只剩这个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红色亭子的数量或许对应着闯关者人数。
此刻山道上空无一人,孤零零的亭子像被遗忘的圣诞装饰。
正当他后退半步准备离开,猩红色裙摆毫无征兆地拂过亭角。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虚空浮现,褪色蝴蝶结随着歪头的动作轻晃:“要玩捉迷藏吗?”
熟悉的童声让李杭瞬间绷紧脊背,这不就是电话里那个声音?
“之前的恶作剧电话是你……”质问戛然而止。
小女孩空洞的眼眶里渗出暗红血丝,踮着脚尖步步逼近,腐坏的草莓发卡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李杭果断转身疾行,登山靴碾碎满地枯枝,身后却传来银铃般的嬉笑:“来玩呀!”
循着发丝状的能量轨迹,李杭误入环形迷宫般的秘境花园。悬浮的萤火虫群突然四散,带路的灵体容萱也如断线木偶般静默。
他踢开脚边缠绕的藤蔓,对着虚空啐道:“d级诡异就想困住我?”
三度回到刻着蔷薇花纹的巨石前,李杭才惊觉异样。
他掏出战术匕首在树皮刻下记号,却发现无论朝哪个方向行进,最终都回到这块被月光镀上银边的路标石。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腕表指针正疯狂逆时针旋转。
李杭将金钥匙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金属表面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玉彤,全靠你了。”
鎏金钥匙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芒,在花园两侧投射出数道光圈。
那些光晕落地后竟化作纠缠的黑色发丝,沿着石板路的缝隙蜿蜒生长。
李杭踩在发丝铺就的小径上,喉咙里溢出劫后余生的喟叹:“有引路丝就好……刚才差点以为要困死在这儿。”
顺着幽光闪烁的发丝前行约莫十分钟,一座爬满青苔的墓碑突兀地横在路中央。
李杭反复确认四周再无发丝延伸,颤抖着掏出那张泛黄的羊皮纸:“容萱,这上面的咒语是能用的吗?”
“千真万确。”镜中少女的虚影微微颔首。
李杭将掌心按在冰凉的石碑上,喉结滚动着喊出禁忌之名:“红红,我来接你了!”
想象中的表妹没有现身,墓碑背面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当看清那个穿着猩红连衣裙的幼小身影时,李杭踉跄着倒退三步:“你怎么……电话亭的结界明明……”
“捉迷藏真好玩!”女孩歪头露出天真笑容,血色裙摆无风自动,”现在轮到我来找哥哥啦。”
李杭转身狂奔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花园景物在疾驰中扭曲成模糊的色块。他记不清绕了多少个弯,直到看见那棵刻着‘程’字的槐树,这分明是出发时的位置。
“真没意思。“稚嫩的童声在耳后炸响,李杭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红衣女孩的指尖即将触到他后颈时,容萱的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将血色身影逼退三丈开外。
容萱急促的声线划破凝固的空气:“快走,我替你挡一阵,撑不了多久。”
李杭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喉结滚动着咽下恐惧,转身冲向花园深处。
月光在花丛间织就诡谲的暗纹,李杭指尖扫过沾着夜露的蔷薇刺,刺痛感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三分。“必须找到正确路线……”他低声自语,破碎的尾音消散在突然炸响的犬吠中。
灌木丛簌簌颤动,玄色闪电劈开夜色,正是祠堂供奉的镇邪犬灵。
李杭踉跄着半跪在地,掌心触到温热皮毛的刹那,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黑犬引着他穿过迷宫般的花径,利爪踏碎满地月华,五分钟后酒店霓虹刺破黑暗时,他后背布料已被冷汗浸透。
粗粝的敲门声惊碎喘息未定的夜。妇人枯瘦的身影嵌在门框里,浑浊眼珠扫过蜷缩在床角的玄犬:“上回说好的事。”她沙哑的声线裹着山雾的潮气。
李杭指节抵着突跳的太阳穴,记忆闪回三天前那个飘着纸钱的雨夜,妇人提出用镇宅犬配种的荒唐交易。
此刻黑犬湿润的鼻尖轻触他颤抖的手腕,他忽然蹲身与那双鎏金兽瞳平视:“你愿意留在这里生养后代吗?”
玄犬喉间溢出呜咽,额头重重抵住他膝头,尾尖在地毯上拖出凌乱纹路。
李杭抬头时眼底已凝着决绝的亮光:“房费翻倍,但别打它的主意。”他摸出钱夹的动作带着狠劲,纸币撕裂空气的脆响让妇人瞳孔骤缩。
当三倍房费拍在雕花矮几上时,檀木香炉腾起的青烟陡然扭曲。
妇人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陷进太师椅扶手,她不曾料到这外乡客竟将只畜生看得比钱财更重。
窗外夜枭凄厉长啼撕开伪装的平静,玄犬突然竖起耳朵,金瞳倒映着远处祠堂方向飘摇的冥火。
血色月光下,妇人手指绞着褪色衣角,眼神闪躲:“我说了这么多,您真能守约?”
李杭竖起三根手指截断对方支吾,指甲缝里还沾着墨绿色污渍:“三倍。”若非林育行那笔理财款撑着,这般阔绰开价怕要掏空家底。
妇人喉头滚动发出黏腻吞咽声,忽然压低嗓音:“都是他们逼我的。”垂落的发丝间,脖颈处青紫掐痕若隐若现。
“无妨。”李杭将登山包甩上柜台,金属搭扣撞出清脆回响。
余光掠过窗外,脊背忽地绷直,记忆里孤零零的温泉旅馆对面,此刻竟凭空多出数十栋灰白建筑,锈蚀铁门上的铜环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指节叩了叩蒙尘的玻璃:“这些房子……”
“哎?”妇人顺着望去,满脸褶皱挤成困惑模样:“不是一直都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