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气血,硬是被他给压了下去。
硬碰硬不行。
张尘那疯狗一样的剑法,太凶险。
得另寻出路!
陈修索性闭上了眼。
心神沉入丹田。
调动灵气!
丹田空间里,灵气奔腾如海,被他一丝丝牵引出来。
涓涓细流般的灵气,在他体内经脉中游走。
身体,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皮肤,像是被玉石打磨过,透着一股晶莹的光泽。
双眼,也亮得惊人,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星光。
再睁眼时,丹田灵气已然充盈,澎湃的力量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暖流涌遍全身,滋养着每一寸肌肤,修复着每一处伤口。
手臂上的血,止住了!
他缓缓抬手,从怀里摸出那根竹笛。
原本普通的竹笛,此刻竟泛着淡淡青光。
笛身上,细小的符文若隐若现,流转不定,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诡异,又充满了灵性。
张尘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能感觉到,陈修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精纯灵力。
刚才还虚弱得要死的人,一下满血复活?
这变化,太诡异了!
张尘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劲!
这小子,藏得够深啊!
陈修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让他心惊肉跳。
仿佛面对的不是同阶武者,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老怪物。
下一秒,陈修动了。
脚尖点地,身形如同鬼魅,瞬间欺近张尘身前。
竹笛在手,宛如一杆铁枪,舞动起来,呼啸生风。
笛尖,直指张尘咽喉,寒芒闪烁,杀气凛冽。
张尘魂飞魄散,顾不得其他,再次举剑格挡。
“叮!”
一声脆响,金属交击的震鸣,刺得人耳膜生疼。
张尘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手臂瞬间麻木,虎口直接崩裂。
手里的剑,差点没握住!
陈修得势不饶人。
竹笛如同狂风暴雨般,连绵不绝地朝着张尘倾泻而下。
笛影重重,劲风凌厉,破空声尖锐刺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张尘被打得狼狈不堪,身上的伤口被竹笛上散发的诡异灵力震得不断崩裂。
鲜血糊满了衣衫,整个人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惨不忍睹。
他手中的剑,也越来越沉重。
每挥出一剑,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如同背负千斤重担。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鬼门关前。
必须拼死一搏!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啊——!”
张尘发出困兽般的怒吼,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灵力,孤注一掷,朝着陈修斩出最后一剑。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后的挣扎!
陈修眼神一寒,目光如刀。
不闪不避,竹笛迎着剑光,闪电般刺出。
如同流星赶月,划破夜空。
“咔嚓!”
一声脆响,清脆而刺耳,如同美玉碎裂。
张尘手中的长剑,竟然被竹笛硬生生从中截断!
断剑落地,发出悲鸣。
张尘单膝跪地,短剑拄着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头发散乱,披头散发,哪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体面?
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流出,华丽锦袍被染成了血红色,像一件破烂的抹布。
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哑火了。
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彻底僵住。
这反转,太刺激了!
片刻的死寂后,人群中才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像炸开了锅。
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人为张尘的惨状唏嘘,有人为陈修的实力震惊。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无比。
黄甫烈在高台上,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擂台。
当看到陈修突然爆发,用一支破竹笛,硬生生破了张尘的血影剑法,他也震惊了。
眼皮跳了跳,心头震动。
这小子,有点意思!
原以为只是个有点小天赋的兵卒,没想到,竟藏着这么一手。
看不透,真看不透。
或许,这小子真能给他带来点惊喜?
张玉脸色铁青,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一声冷哼,目光扫过擂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张尘,眼底满是失望和厌恶。
真是废物!
“你,败了。”
陈修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肥胖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上擂台。
是张尘他爹,张角。
往日里嚣张跋扈的胖子,此刻却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脸上,再也看不到半点之前的得意,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哀求。
“扑通”一声,张角跪倒在陈修面前。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嚎道:“陈修,求求你,放过我儿子!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心,是我该死!我愿意给钱,要多少给多少,只要你肯放过他!”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听着都让人心酸。
他知道生死擂台的规矩。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眼前啊!
那种滋味,比他自己死还难受!
张角不停磕头,咚咚作响,额头很快就磕破了皮,血糊了一脸。
但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还在拼命磕头。
现在,儿子就是他的一切。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陈修能发发慈悲,放张尘一条生路。
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
陈修看着跪在面前的张角,眼神复杂。
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他的哀求。
他知道张角不是什么好鸟,贪财好色,为富不仁。
但此刻,他只是个可怜的父亲。
为了儿子,可以放下一切尊严。
陈修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个为了保卫夏国,战死沙场的英雄。
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恻隐之心?同病相怜?
他自己也说不清。
“陈修,求求你!我给你灵石,很多很多灵石!放过他,我什么都给你!”
张角还在哀求,语无伦次。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灵石袋,双手捧着,递到陈修面前。
像献祭什么珍宝似的。
陈修沉默了。
按规矩,张尘死定了。
但他……
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还有一丝,对张角的同情。
以及,不想和张家彻底撕破脸的考量。
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
何况,张家在邺城也算有头有脸,势力不小。
深吸一口气,陈修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我可以放过他。”
“拿两百块下品灵石来换命。”
张角一听,顿时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瞬间活了过来!
“给给给!我给!马上给!”
连连点头,激动得语无伦次。
颤抖着双手,把灵石袋里的灵石,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哗啦啦——
灵石滚落一地,堆成小山,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张尘就那么躺着。
父亲的声音,一声声哀求,钻进耳朵,像魔音一样。
耻辱。
一股火烧火燎的耻辱感,从心底窜上来,比身上的剑伤还疼。
他张尘,邺城张家的公子,就算比不上张玉那样的,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吧?
何曾,这样被人踩在脚下过?
他想抬头,脖子僵硬得厉害。
费劲地扭过头,视线扫过看台。
叶卿儿,也在那里。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一丝不舍,一丝决绝,涌上心头。
那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念想了。
苟且偷生?
他不甘心。
更不愿,让父亲为了他,丢掉张家的脸面,低三下四。
那比死,还难受。
“父亲……”
他用尽力气,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不用求他!”
“我张尘,不是孬种!”
“我张家,也不是!”
“不要啊——!”张角惨叫,声音都劈了。
想扑过来,阻止他。
晚了。
张尘眼中,决绝的光芒一闪。
断剑,猛地举起。
对准自己的喉咙。
刺下去。
脸上,带着一丝不甘,一丝遗憾,一丝解脱。
还有,一丝藏在心底的,对那个女子的眷恋。
鲜血,喷涌而出。
像一朵红色的花,在擂台上,凄艳绽放。
眼神,散了。
空洞,迷茫。
身体的力气,一点点抽空。
缓缓倒下。
像一片秋风扫落的叶子,无声无息。
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再也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