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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寒风凛冽,裹挟着丝丝白雪,肆意地席卷着整个皇城。太阳被厚重的云雾严严实实地遮挡,使得天空一片阴暗压抑,仿佛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在人们的心头。光秃的树木在风中孤寂地伫立着,一阵冷风吹过,只有枝头零星的残叶随之无力地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凄凉。枯树掩映下的春和宫,也失去了往日的动人繁华,在寒冷与阴霾的映衬下,倍显萧艾,一片死寂。

因这恶劣的天气影响,香玺与妙锦不便出去游玩,只能被困于屋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屋子里笼了暖炉,红彤彤的炭火熊熊燃烧,洋洋地生出暖意,将檀香的气味烘得绵软而热烈,弥漫在整个房间,使人感觉恣意慵懒,仿佛忘却了外界的寒冷与纷扰。

许是坐立太久,香玺只觉腰间有些酸软,便缓缓站起身,撑了个懒腰。妙锦的目光落在香玺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灵动,有些古灵精怪地说道:“说实话!当初我知道你有喜时,首先感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讶!”

香玺闻言,不禁乐了,她忍住笑,佯装不悦地调侃妙锦:“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本是一件喜事,怎么从你口里出来就变味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俏皮,试图逗趣妙锦。

妙锦却没听出香玺在与自己开玩笑,还以为她真的不开心了,急忙慌张地摇头,语速也加快了许多:“我当然为你高兴!只是也不免担心二哥知道后会作何反应!毕竟你当初死活也不愿为他生子……”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原本轻松的氛围。

香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微微转过身,背对妙锦,拾步走向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一片萧条的风景,默不作声,看样子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那些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妙锦察觉到香玺的情绪变化,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口快感到自责。她小心翼翼地低声找补道:“对不起!我知你不喜欢我提这些!可是…他毕竟是我二哥…有时我难免不经意想起他的感受!我并非存心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与不安,害怕因此伤害了与香玺的情谊。

香玺体会到妙锦在中间的为难与不易,便转过身,笑着看向她,柔声安慰道:“妙锦,我不怪你!我理解你!我也希望大家各自安好!我也希望徐英旭能彻底释怀!”她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宽容,试图化解妙锦的担忧。

妙锦见香玺不再介意,急忙话锋一转:“算了,不提他了。他整日忙于公事!回家也不与我谈心。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还好下个月,我大哥与三哥都要回来了。到时让他们和他好好谈谈心!男子汉嘛!心气上始终要宽一些的。”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家人的关心,也希望能借此机会让二哥打开心结。

香玺听见徐辉祖与徐增寿将被调回应天,心里微微一怔,不禁疑惑地问道:“为何他们突然全部被调回来了呢?”她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安,隐隐觉得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妙锦轻轻摇头,一脸茫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兴许是皇上年迈,调他们回来辅助殿下吧!”她的回答并不能让香玺安心,反而让她心中的疑虑愈发加深。

想起徐增寿,香玺呼吸一紧,心里满是不适与反感。她深知在明朝历史里,徐增寿背叛了朱允文,是朱允文最终失败的重要推手之一。但她不想让妙锦察觉出自己的情绪,便故作轻松,淡淡地问道:“妙锦,你三哥徐增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试图从妙锦的口中了解更多关于徐增寿的事情,以便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妙锦一脸天真,丝毫没看出香玺心中的顾虑,声音轻快地说道:“三哥机敏谨慎,骁勇善战,因为与殿下同龄,二人自小交情很好,还立誓结拜过兄弟!”她的话语让香玺大为震惊,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如此深厚。

香玺闻言大惊,顿时矛盾难安,轻声惊呼起来:“他们竟然还拜过把子?”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实在难以想象如此交好的二人最终会走向决裂与背叛。

妙锦像料到香玺会惊讶一般,平静地解释:“是啊!当初殿下提出来要与三哥拜把子时,三哥也觉得君臣有别,有所不妥,但殿下却毫不介意,三哥也就爽快答应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却不知香玺的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香玺不再言语,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实在不知道为何如此交好的二人最终会演变至决裂与背叛的地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告诉自己,明朝的历史并不全部都是真实的,毕竟朱棣在登基以后曾私自修改《明太宗实录》,删除和篡改大量明朝历史,所以明朝的历史很多细节有待推敲。她试图从这些不确定中寻找一丝希望,希望历史能够被改写,朱允文能够避免那场悲惨的结局。

与此同时,乾清宫后花园的一座假山后,朱允文正静静地藏身于此。他双手微微颤抖,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安。待朱元璋与耿炳文离开后,他才悄悄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脚步有些踉跄,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本是满怀欣喜地来向皇爷爷报喜的,却无意中听见了朱元璋与耿炳文的对话。“原来不是时疫。”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让他心底一阵发凉。一种莫名的烦躁与恐惧席卷心头,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身为朱元璋的孙儿,他对朱元璋这种铁血手腕早已见怪不怪,但每次知道后,心中依旧难以接受。对于饱读诗书、温和纯良的朱允文而言,武力与杀戮始终是他心中的忌讳,他渴望的是一个和平安宁的天下,而不是充满血腥的朝堂。

朱允文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回春和宫,步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数的烦恼与忧虑。那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他的脸颊,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然而,当他刚到寝宫门口,便看见香玺与妙锦相谈甚欢,香玺那灿烂的笑脸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霎时间冲散了他心头的烦恼,让他原本紧绷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

妙锦也十分识趣,一看见朱允文进来,便立刻起身,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去找小千子让他送我回去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朱允文看着妙锦着急去找小千子的模样,突然玩兴一起,笑着打趣道:“要不我把他指给你做你的贴身护卫,可好?”他的脸上洋溢着调皮的笑容,试图逗乐妙锦。

朱允文的玩笑让妙锦一阵急赤白脸,她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她一时噎住,轻轻跺了跺脚,不知如何回应,显得十分可爱。

香玺看出妙锦的尴尬,轻拍朱允文的后背,笑着嗔怪道:“你就不要再逗她了!你看她的脸都红完了!”她的声音温柔动听,带着几分宠溺。

妙锦见香玺也开始取笑自己,更是急红了脸,音量陡然升高:“你们夫妻二人合伙欺负我一人!不公平!”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让人忍俊不禁。

妙锦夸张的反应,让朱允文突然来了兴致,便继续笑着调侃道:“那你去把小千子唤来,不就两个人了吗?”他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妙锦一时解释不清,窘得满脸通红,她怕朱允文继续拿自己开涮,便撅着嘴急声说道:“殿下,我不与您说了!我先告辞了 !香玺,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说完,她便匆匆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看着妙锦仓皇而逃的可人样,朱允文与香玺相视一笑。小千子与妙锦二人平日里的一些小互动,他们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这二人的心思意念,心中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妙锦离开后,香玺低声问朱允文:“小千子可以结婚吗?”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好奇。

朱允文闻言,瞪大眼睛,像听到什么不可理喻的问题,笑着道:“当然!他又不是内侍!”他的回答简单明了,让香玺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

香玺面露喜色,声音有些激动:“那他与妙锦…”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期待,似乎已经看到了小千子和妙锦幸福的未来。

朱允文知道她心中所想,没等她说完,便柔声打断她:“如果他们真心相爱,等以后我登基了,便加封小千子官爵,再为他们二人赐婚!”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朱允文突然谈到登基一事,让香玺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她眉头紧锁,想逃避这个话题,便随口切了一个其他问题:“对了,小千子本名叫什么?”她试图转移朱允文的注意力,不想让他继续谈论登基的事情。

“李宪千!”朱允文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的声音清晰,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妙锦,香玺对小千子充满好奇,便继续打听道:“他怎么这么小就进宫保护你?”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渴望了解更多关于小千子的事情。

朱允文不急不缓地娓娓道来:“小千子的大伯是曹国公李文忠!他自小习武,十岁时就颇有本领!我俩年纪相仿,在一次元宵宴会上一见如故,皇爷爷看我与他投缘,加上他又身手敏捷,便让他做我的陪读,当他年长后又封他为二等带刀侍卫…”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回忆,仿佛又回到了与小千子相识的那一刻。

“李文忠?”香玺感觉这名字十分耳熟,但一时间大脑断片似的竟然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这百爪挠心的滋味十分难受,她不禁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在脑里使劲拼凑着关于李文忠的事情。

朱允文见香玺不发一语,神情凝重,以为她又在为秋檀镇一事闷闷不乐。突然,他的脑中一个回闪,不禁想起香玺曾因秋檀镇一事说过自己是罪人。这一疑问在他心中萦绕良久,让他心生怀疑:难道对于秋檀镇一事香玺知道些什么?

为了打消自己心中的疑虑,朱允文试探着问香玺:“对了,香玺!秋檀一事,你为何当时会说自己是罪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紧紧盯着香玺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香玺不明白朱允文为什么突然把话题引到秋檀镇上,她心中不由一慌,担心朱允文胡思乱想。她只能斟酌字句,谨慎回答:“我…我只是觉得内疚…因为自奇香铺关闭后,我便再也没有回去看看那些熟悉的邻里…但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朱允文深知香玺的善良,也深信她很可能会因为遗憾而自责。他轻拍香玺的手背试图安抚她的内疚,然后柔声回道:“因为我也曾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自责与无奈。

香玺闻言一怔,关切地问道:“为何这样想?”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想要了解朱允文内心的痛苦。

朱允文低下头默不作声,良久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自父王去世后,皇爷爷立我为太孙。因我年幼不经世故,皇爷爷为了稳住我的皇位之路,便开始清剿他认为对我有威胁的功臣,其中包括:胡惟庸、蓝玉、李善长、傅友德等三十余名大将。这些死去的人,总是不断提醒我,我是个罪人。我无数次想告诉皇爷爷,我不要做皇帝了,求他不要再为了我杀人!但最终因惧怕皇爷爷的威严与体谅他对我的爱护而没有说出口!”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朱允文的话信息量实在太大,香玺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但让她最关心的重点还是朱允文提道不想做皇帝,她像看见一丝曙光一样,兴奋地说:“既然你不想继承皇位,就该实话实说。你现在去告诉他也不晚!”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希望朱允文能够摆脱皇位的束缚。

朱允文却斩钉截铁地摇头否定:“不行!已经有很多人因我而死。若我此时再这样说,那他们就枉死了。而且…而且我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不继承皇位的念头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香玺闻言一怔,心中着急与失落,只能怏怏地问:“为什么?”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朱允文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朱允文凝视香玺,眼中有光,语气坚定:“现在,我有要守护的人!我明白只有继承皇位,我才能更好地保护她!你知道吗?香玺,我要守护你!不再让你经历任何威胁与痛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紧紧地盯着香玺,仿佛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朱允文的话让香玺感动不已,但眼神中又有几丝哀伤。她激动地抱住朱允文,声音有些颤抖:“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做任何决定!就算你不继承皇位,你也可以守护我!”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既感动于朱允文的深情,又担心他为了自己而背负太多。

朱允文没体会到香玺心中纠结,只是轻抚香玺的脸,笑着回答:“我想继承皇位,也因为自己的梦想!我要打破皇爷爷的不良旧制度!剔除一切陋习…开创一个和平盛世,兴起读书人...削弱武力与压迫,让大家活的心安喜乐,不再战兢畏惧…”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充满期待,又饱含坚毅的光芒。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美好的和平盛世。

朱允文的话让香玺沉默,她看出他眼里的濯熠生辉,感受到他对梦想的憧憬与执着。一时间不忍心向他泼冷水,只能心中暗自心疼与惋惜。她深知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朱允文的梦想或许会面临重重困难,但她又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

乾清宫内,烛火摇曳,映照在朱元璋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凝眉坐在龙椅上的他,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焦灼与不安。殿内静谧得有些压抑,只有偶尔传来的烛花爆鸣声,打破这死寂的氛围。

突然,一名信使匆匆闯入,单膝跪地,高声禀报道:“启禀皇上,探子飞鸽回报,密诏已送至燕王府,他已亲启。”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一丝紧张。

朱元璋闻言,唇角微微轻颤,他努力镇定自己的声音,沉着地问道:“可知他何时能到?”目光紧紧盯着信使,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朱棣的行踪。

信使心中盘算了一阵,恭敬回复:“回禀皇上,从北平到应天府,如快马加鞭需要二十余天!”

信使退下后,朱元璋缓缓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时而停下,轻声叹气,因自己这个重大决定而心神不定。自从香玺告知他朱棣会谋反以后,他的内心就再无安宁之日,每日都在思索如何权衡朱棣与朱允文之事。

他曾试探性地问朱允文:“燕王骁勇善战,实力雄厚,他日你登基后,你将如何对待他?”

朱允文一脸真诚,不假思索地回答:“四叔是我长辈,我当以礼相待,让他更好辅助我。”

看着温和善良的朱允文,再想起心狠手辣的朱棣,朱元璋心中的焦虑与矛盾愈发浓烈。他深知朱棣已成为朱允文皇位的巨大威胁,留着他迟早是个隐患,但要亲手诛杀自己的儿子,他又如何狠得下心。一番权衡之下,他决定把决定权交给朱允文。于是,他秘密写下一封密诏,命朱棣独骑赶回应天府,这样一来,朱棣便会被困在应天,是软禁还是诛杀,都任凭朱允文处置。

北平燕王府中,朱棣正与他的三个儿子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大谈兵法。他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战场上的谋略与智慧,脸上洋溢着自信与豪迈。

然而,这份兴致很快就被朱元璋突然送来的密诏打断。朱棣急忙打开密诏,只见诏书上寥寥数语,惜字如金:“老四,朕已病重,恐时日不多!临走前想见你一面。务必速回应天府,且独行前往!”

看到朱元璋病重,朱棣心中涌起一阵担忧,但诏书中“独行前往”四个字,却让他心生疑虑。他本就生性多疑,此时更是感觉此行危机四伏,凶多吉少。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把目光投向三个儿子,镇定自若地说道:“老爷子不久前才说过不许藩王入应天府,为何如今又突然召我回去?”

长子朱高炽,素来敦厚软弱,他微笑着回道:“父王,依儿臣看,皇爷爷定是生病想你了!”声音温和,带着对亲情的单纯理解。

次子朱高煦,性格顽劣凶悍,他对朱高炽的发言嗤之以鼻,大声说道:“父王,儿臣觉得不妥。因为朱允文那小子,皇爷爷一直对你心有提防,如今突然召你回去,只怕有变。父王,切莫回去!”语气中充满了警惕与防备。

老三朱高燧,心细如发,他眉心紧蹙,谨慎回道:“父王,皇爷爷既召你回去!你若不回便是抗旨,父王若是担心,不妨快马加鞭,提前些时日悄悄抵达应天府,先找李景隆探探口风,他在朝中定知道一些内幕。父王自小看着他长大,关系甚好,他也定会坦然相告!”

朱棣听后,看着朱高燧点了点头,称赞道:“老三的建议很好,去肯定是要去,但不能过于鲁莽。”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朱棣便策马扬鞭,踏上了前往应天府的道路。一路上,他马不停蹄,风餐露宿,不到二十天就提前到达了应天府。

一到应天府,朱棣便按照心中计划,首先直奔李府找李景隆。李景隆见朱棣来访,又惊又喜,急忙热情地将他迎进府中,命人摆上丰盛的酒菜,盛情款待。

自朱棣调往北平册封燕王后,他们就甚少见面。此次难得重逢,二人都感慨万千,推杯换盏间,止不住地叙起旧日往事。

李景隆卷起手袖,指着自己手臂上一道深红色的伤疤,笑着问道:“燕王,可还记得以前你我切磋武艺,你不小心赐我的这一剑!”

朱棣闻言,大笑一声,急忙端起酒杯,说道:“景隆,你也知我无心!来!我以此酒敬你,你日后切莫再计较这一剑之伤!”笑声爽朗,带着几分豪爽与歉意。

李景隆摆摆手,诚恳地含笑说道:“我与你玩笑而已!我一直感谢此剑伤!若非此伤,你又怎会对我心生内疚,足足两月探访与陪伴我!也就是在那两个月时间里,我与你无所不谈,从叔侄关系变为挚友。”

朱棣抬手爽快干了杯中酒,扬了扬眉,豪迈地说道:“此生能与景隆结为至交,我亦深感欣慰。”

李景隆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感慨万千,回忆起往昔,不禁叹道:“那时候我们一起玩耍练剑的时光还历历在目,如今你我早已不惑之年,且相隔两地,真让人唏嘘!”

朱棣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是啊!若不是父皇病入膏肓召我回应天,你我今生不知何时能见?”

李景隆闻言一怔,面露惊讶之色,说道:“燕王言重了!昨日早朝我见到皇上,他身体虽不如从前,但精气神尚好!并未如你所言!只怕是皇上想念你了,才召你回来一见。”

朱棣心中一惊,顿时预感事情不妙,他急忙喝了口酒压压惊,脸上却依旧含笑不语。

李景隆没看出朱棣心中顾虑,热情邀约:“燕王,若不嫌弃,今日可暂住我府,明日你我一起入朝拜见皇上!”

朱棣一听朱元璋并未重病,之前的猜想与怀疑早已落实七成,心中不想立刻进宫面圣,便笑着推脱:“多谢景隆!但我长途跋涉,身体疲乏不已,且容我再休整一日。明天你入朝时,勿对父皇透露我已到达应天一事,免得父皇多心怪我耽误!”

翌日,李景隆下朝折返李府途中,看见神色慌张的朱允文匆匆赶路,因为太过着急,朱允文一不小心还撞到了他的肩膀。

李景隆急忙扶住朱允文,恭敬问道:“殿下为何神色慌张,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朱允文快言快语,急声道:“我得知消息,燕王将在今日抵达应天府后入宫觐见,我正准备前往午门遇他,有要事相告!”

“殿下何事如此着急!不妨由我…”李景隆本想告诉朱允文,朱棣已提前一日抵达,正在李府休息,自己可以为其转达消息,但没等他说完,朱允文便着急离开,“李将军,十万火急,恕我不能多言,先行告辞!”

李景隆看着朱允文离去的背影,满心疑惑,心中感到事有蹊跷,便急忙赶回李府见朱棣。

李府阔气明亮的大堂里,朱棣脸色阴沉,来回踱步,他算准了李景隆下朝时间,想问问他今日朝中是何情况。

李景隆一见朱棣,便把见到朱允文一事如实告知。

朱棣闻言,顿时感到事情不妙,他眉心一蹙,眯着眼睛默不作声,心中暗自思索着对策。

李景隆却没有看出个中端倪,疑惑地问:“燕王,太孙为何一听你回来,便如此着急寻你?莫非有何事发生?”

朱棣一咬牙,心一横,便将心中顾虑全数告知李景隆:“不瞒你说,我此次回应天,得知父皇并未重病,心中便已有顾虑。现又得知太孙着急寻我,我更坐实心中猜想,只恐怕此次父皇召我回来是担心我会危及太孙皇位,欲将我除之而后快!多年来,我的存在始终是父皇的一块心病,现在看来他是想要斩断病根啊!”

李景隆闻言大惊,急忙压低声音劝诫朱棣:“燕王,此话需慎重,断不能凭一句猜测而做此推断!”

朱棣无奈地轻笑一声,眼中充满笃定:“景隆,有所不知!我这侄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素来心软怯懦,今天他如此着急见我定是知道父皇心意后心中不忍,打算通知我返回北平!”

李景隆看朱棣言语确凿,突然感到事态严重:“若真如此,燕王应该直接走小路返回北平,一刻不可耽搁!”

但朱棣的嘴角却突然勾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他手一挥,笑着说道:“不必了!太孙既然已在午门等我,本王理应过去与之见面!”

李景隆看朱棣不徐不疾的样子,一时放心不下,急忙催促:“不管怎样!燕王既然已料到事情真相,见不见殿下都不重要,还是赶路要紧!”

朱棣此时却沉着冷静,他不以为然地说道:“景隆,此言差矣,我要是这样悄悄返回便是抗旨。所以此事必须由太孙亲自通知我,我才能光明正大回去。他日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也自有太孙替我担待着!”

李景隆瞬间心领神会,他会心一笑,抱拳拱手道:“燕王果真深思熟虑,令我自行惭愧!”

朱棣看着李景隆,声音诚恳又略带幽默:“景隆,多谢你此次款待,由于事出有因,我不便多留,请务必诸事保重!我还等着你日后找我报那一剑之仇!”

李景隆摇摇头,含笑道:“燕王莫再取笑我!曾经我技不如你,早已甘拜下风,把你当作我敬重的大哥!他日再相见,你若有何需要,我定鞍前马后,义不容辞!”

朱棣抱紧拳头向李景隆致谢,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一笑道:“我定记住你今日所言!景隆留步,莫再相送!”

然后便转身大步走出大堂,翻身上马,策马疾驰离开李府,直奔紫禁城午门,一场惊心动魄的会面即将上演,而大明的命运,似乎也在这一刻悄然悬于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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